身体好似一只漫无目的漂泊在大海上的无根浮萍,沉沉浮浮,一丁点儿的浪花都能覆灭他。
不知不觉间,意识渐渐放空,连云镜的魂魄脱离了身体,飘荡在漆黑没有光的逼仄狭长的走廊上,往走廊的尽头飘去,一扇门横隔在哪儿,光线透过门缝,成了这个漆黑寂静之地的唯一的光源。
伸手去推门,他忘了现在没有实体,一下子就穿过了门板。
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布置和他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大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生的相当Jing致,唇角无意识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天生带着三分嘲讽,一份不屑看待世界。赫然就是卓云锦的小时候,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小男孩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翻来覆去,突然坐了起来,满头大汗,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墙壁。
连云镜以为他做噩梦了。实际上男孩在睡梦中看到的景象比噩梦还有可怕。
小卓云锦突然掀了被子跑出去,吓了连云镜一跳,赶忙跟了上去。
二楼走廊的另一个尽头房门紧闭,男孩迟疑了会儿,轻轻叩了叩门,无人应。
男孩的瞬间慌了,叩门的力道加大,到最后发狂一般拳打脚踢,嘶吼着什么,可惜连云镜听不到。
他能看见男孩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到声音。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似乎就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现在就是他把房子拆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男孩泄气般靠在门上,漂亮的大眼里蓄起泪水,昂着头,倔犟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即使不会有人看见。
真是个骄傲又脆弱的男孩,拥有极强的自尊心,可他的骄傲建立是在脆弱上的,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很稚嫩,在连云镜看来不堪一击。
男孩突然掉头跑掉了,连云镜没有追上去,而是穿过了门板,一探究竟。
他的嗅觉异于常人,即便变成了魂魄也保留了这一特点,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小卓云锦在这里时,他就莫名的失去了穿墙的能力。
门另一侧的景象却令连云镜怔在当场。
清一色淡青的床被包裹着一个秀丽的年轻女子,卓云锦生的和卓四爷不怎么像,倒继承了这个女人七八分的相貌。不过奇特的是女子顶多只是秀气,而卓云锦的那一张脸却生生升华了,堪称绝色,像一个Jing致的玉娃娃。
女子面容憔悴,双目紧闭,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就像睡着了一样,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有着解脱的安详,她终于离开了这个令她无法忍受的世界了。
一条胳膊伸出被单,悬在床沿,手腕上蜿蜒着一道刺目的伤口,血ye小溪般流淌着。
地上已经积累了一大滩血泊,看样子已经割腕自杀有一段时间了。
连云镜估量着地上积累的血ye量,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身体里的血都快流汗了。
门窗关的死死,窗帘拉了起来,严密的遮挡住了这一间房里蓄意已久的自杀,杜绝了任何人来打扰的可能。
连云镜观察着女子的脸部,继而了然心里的怪异了,原来她不仅割腕了,而且还服了毒,这是有多怕自己死不了啊?
她该有多绝望,才能轻易结束自己生命,甚至可以抛弃那么年幼的孩子?
门无声的被打开了,或许伴随了“吱呀”或者“砰”的一声,不过连云镜听不见。
他看着小卓云锦惊慌失措的扑向女子,浑身颤抖着,剧烈的摇晃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看他一眼的女子,哭的肝肠寸断,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流血不流泪的教诲了,悲切的令人目不忍视。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砸进身下刺目的血泊了,和血ye混合在一起。顿时凝固的血滩又被填入了新的生命,缓缓流动。
男孩的世界被毁灭一般的恐惧和绝望一丝不落地传递给了连云镜,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男孩,原来这个男孩曾经经历过这般可怕的事情,一定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Yin影吧,也无怪乎他日后长歪了。
连云镜自出生就没有见过母亲,没有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对他而言母亲的概念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代名词罢了,也不存在所谓的悲伤。
但卓云锦和他不同,男孩如此痛苦的样子,一定和他母亲的关系很好吧。
这时,房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面相偏Yin柔,大吃一惊,赶忙满怀关切的将小卓云锦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卓云锦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好一幅兄友弟恭图,前提是忽略掉九岁男孩深藏在眼底动物不耐烦和看向怀里人儿的厌弃鄙薄,那是发自内心的轻蔑和厌恶,想来他应该废了好大的自控能力才忍住没有一把推开卓云锦吧。
连云镜不无恶意地想,抱着一个打心底厌恶的人,一定很难受,偏偏还要装出关切的样子,假惺惺的令人作呕,也让自己不好受。
这个男孩心思太深了,才这么一点儿大,居然将两面派做到这般地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