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和鄢清一起过的,地点在陆羽昭租的小房子里。因为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只好把旧房子修补一下,窗户钉牢,墙上贴了点纸,再弄几副对联,勉强有点喜庆的样子。
鄢清一个大男人,进这小屋子显得挤了。他却一点没有显露出来,温和的笑着,把带来的各种菜肴和两瓶红酒放在桌上。
没有地方坐,两人都坐在床沿,面对一张凌乱的小桌子,腿都伸不开。
鄢清把桌子拖到床边,餐盒一个个打开,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陆羽昭不愿意面对他,他干脆把一次性筷子塞到对方手里,说:“吃吧,陆总。你要是不想吃东西喝点酒也可以,别这么老坐着,太冷了。”
陆羽昭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含糊的说:“告诉过你不用来。”
鄢清望着他笑,“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您都忘了吗,以前我不回家的时候,就是跟您一起过年。”
怎么能忘,鄢清毕竟跟了他十年,说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为过。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做任何人的老板,没有能力给任何人发工资,还老是拖累人家算什么?
越是这样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自从小年夜那天相见,鄢清一次次的来找他,一会儿要带他搬家,一会儿要给他重新找工作,一会儿又说不用工作自己可以养活他。陆羽昭简直成了惊弓之鸟,羞耻心笼罩着神经。本来走到现在,他哭也哭够了,正学着让自己麻木,但是面对曾经的下属,麻醉剂好像失去了作用。他没办法在鄢助理面前泰然自若,鄢助理总是代表往日那些好日子。
鄢助理的出现让他无法忽略,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
沉默的拿起筷子吃饭,陆羽昭开始在心里计划换个地方住。
晚饭开始得早,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满地白雪的映衬,更显得世界明亮。
他们正吃着,外面传来敲门声。金小宝出现在门外,红鼻头红脸蛋,冻得直蹦哒。
陆羽昭正要问他怎么来了,金小宝把怀里的炮仗往外一送,喜滋滋说道:“大叔,这是送给你的!咱们放鞭炮去呀!”
陆羽昭从未放过什么鞭炮,为难的看着他,说:“小心崩了眼。”
金小宝乐不可支,“不会的不会的,我什么炮没放过呀?你们没放炮不能吃饭,得把去年一年的霉运崩掉才叫辞旧迎新。”
他拉着陆羽昭就要出去,里面出来一个人把他们拦住,温和的说:“外面冷,陆总不想去就让他在里面呆着,我陪你去放炮吧。”
?,
金小宝打量这人,“可我不认识你。”
对方笑了,“年纪不大记性倒差了,你忘了我们不久才见过?”
金小宝想了想,想起来了,这人是那天晚上见到的,可他怎么会出现在陆大叔家里,还一起过年。他踮着脚往屋子里瞧,见里面温馨喜庆,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好问。东拉西扯两句,自己告辞了。
金小宝下楼出门,手里一捧瓜子,兜里两包糖,边走边吃。到了拐角处,那车里的人下来拦在前面,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陆大叔不肯下来嘛。”金小宝白了他一眼,“大冷天的,人家不肯放鞭炮嘛。”
“谁说让他放鞭炮了?我是让你找个理由叫他下来呆一段时间。”
“那你说找什么理由嘛?”金小宝嗓门提高了,一脸不服,“你这人也真奇怪,想见陆大叔就自己上去,一天天在下面守着,还不肯露面,神神秘秘的。我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才这么怂?那你就别费心了,我代表陆大叔不原谅你。他那个人心软,原谅你就完了!”
秦尧头一回被人教训,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毛孩子,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乌云压顶城欲摧,两手在口袋里乱摸。金小宝生怕他揍自己,拔腿就要走,结果秦尧掏出两张红票子,黑着脸说:“拿着吧,下次给我好好干活。”
金小宝试试探探接了,看在钱的面子上,他答应得爽快,“那好吧,下次我再想办法让你见陆大叔。”
下次,说得简单,大明星抽空来这里一趟却不简单。大年三十,家家团圆,他才成了一个没地方去的人。
可又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陆羽昭,舍不得就这样走。
秦尧嗯了一声,仍然立在原地。金小宝见他没有攀谈的欲望,试探着自己走了。走了老远回过头,还见雪地里立着一个黑影。
秦尧的目光就没离开那扇窗户,老旧的窗户里泄露出橘黄色灯光,有温暖的气息。
他从小在破破烂烂的街里街外长大,没觉得寒酸来,就是觉得里面一定很温暖。有那个人在的地方,怎么样都是暖色的。可是他说走就走了,连句对自己的话都没有就走了。秦尧控制着不去想这件事,不想就当作不存在,就当作不受伤不难过,这半年来他都是这么做的,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可是现在离那个人那么近,隔着窗户就能看到,他却装不下去了,无可抑制的心情酸楚。
鄢清当晚回去了,连夜开车回家陪家人过年。这都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