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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邱绪语塞,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竟怀疑我么?”
“为何不能?”曲默执剑的手一动不动,冷面冷情,“于公,你身为下属屡次违反我军令,其罪当斩;于私,你我相识一十二载,你明知我父亲遇刺,却依带走有嫌疑的燕贞。是你不义在先,如今为何惺惺作态,反倒来质问我?!”
邱绪死死盯住曲默,他一面是被曲默指出错误之后的羞愧,一面又因不被信任而愤怒,顷刻间颈边青筋暴起,眼尾泛红。他也清楚,有些事,他身为朋友做了也无可厚非,但若是身为下属便该是僭越渎职了。
邱绪单手抓住面前的剑尖,低沉而缓慢地问道:“你便笃定至此?不问缘由便拿剑指着我兴师问罪?”他握得很紧,以至于利刃割破了皮肤,鲜血顺着手腕朝下滴落。
曲默低头瞥了一眼地面上炸开的血花,眉头轻蹙,沉声道:“松手。”
“你都要杀我了,又何必怜惜一条臂膀?”
两人对峙良久,末了曲默朝外抽剑,邱绪却依旧紧紧握住剑尖,顷刻间血流如注。
还是曲默先撒了手,冷面高声呵道:“来人!”
邱绪亦冷哼一声,反手将剑撂在地上。
钱沛带着数名金亁卫从房檐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行礼:“统领、世子。”
曲默背过身去,朝钱沛道:“将他秘密关押在尧兴门地牢中,听候发落。”
钱沛抽出腰间绳索交给左右,命其缚住邱绪,而后拱手抱拳朝邱绪道:“世子,得罪了。”
邱绪却一脚踹开走上前来的金亁卫,朝曲默道:“那日你负伤离开亁安山,我因担心你的安危才追了上去。至于带走燕嗣礼,那是他的小厮来求我,说他是腿疾发作,我这才带他去治病。你若是以违反军令的由头来治我的罪,我无话可说。可若污蔑我参与刺杀丞相,我绝不认罪!”
钱沛一脸为难地看向曲默。
“事已至此,你若要自证清白——未曾参与刺杀我父亲,且你并非有意放走燕贞,乃是无心之失——那便好好在尧兴门待着,在我抓住燕贞之前,切莫再生事端。否则……”曲默说到此处停住了。
邱绪原以为曲默下面要放几句狠话,诸如“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别怪我不念这十多年来的情谊”此类的。
谁料曲默沉yin许久,干裂的嘴唇开合数次,才出言轻声道:“昨日太医院首席陈陂说,我父亲今日若不醒,便要我……准备后事了。”最后几个字说得尤为艰难。
“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是以但凡与这次刺杀相关的人和事,我处理起来都慎之又慎。伯渊……你——”深蓝的长袍更衬得面色发白,他看向邱绪,眼中是死水一般的沉寂,他叹道:“莫叫我为难。”
邱绪这才知道曲鉴卿生命垂危,已然危在旦夕。
惊愕过后,邱绪便理解了曲默方才的种种反常举动,他垂眸沉思片刻, 而后道:“公事公办,是我违反军令,原该受罚的。如果燕贞真是参与刺杀曲叔之人,那便禀报圣听,将我降为小卒。不过曲叔乃天命之人,定能化险为夷。”
话落,邱绪双手朝前,示意钱沛道:“来罢。缚我到尧兴门。”
曲江备了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供金亁卫押送邱绪。
临走前,曲默叫住了钱沛,“出府前找江总管要一瓶上好的金疮药,给他的手敷上,别说是我吩咐的。”
说的自然是邱绪。钱沛点头应了,又听曲默添了一句:“找大夫好生照看齐穆。”
“是。”
待钱沛一行送走了邱绪,曲默仍坐在院中。他如今已无事要忙,剩下的便是等待。等曲鉴卿醒来,等仁亲王府的人去栖客馆互通消息,等下人来报曲滢萱的踪迹,或是晴乐清醒过来可以问话……
常平才见了曲默与邱绪的那场对峙,心惊rou跳之余,到院里收拾了地上带血的剑,而后依旧劝曲默进膳。
“爷,您多少吃点。大人若是醒了,见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又该心疼了。您不在家那半个来月,大人来咱院里好几回,肯定是想您了。有回大半夜来了,还喝了酒,宿在您屋里了……”
曲默静静听着,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一滚,泪珠便沾在了眼睫上。他混不在意地,随手揩去了,仿佛那只是天上无端落下的一滴雨,恰巧惊扰了他淡漠的眉眼。良久,方道:“呈上来吧,要清淡些的。”
常平大喜过望,“是!”
就着小菜,饮了碗稀粥,应付了常平曲江,也应付了身体。
曲默到了荷香别苑。
前天吴仲辽将赫连白蕤抓住之后,曲默便将她安置在荷香别苑,到现在已两天了,于情于理曲默都该去看看。
这里曾是曲献的院子,原是曲默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是曲献远嫁,他怕触景生情,便再没去过了。如今重履故地,草木依旧,只是庭院中却再没有他的长姐了。
“公子?公子?”侍女的声音将曲默从思绪中唤起,他稍稍颔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