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卞尧背着一把吉他,塞着耳机,双手揣兜,口香糖嚼得啧啧响,跩了吧唧地靠在车站等公交。
太阳刚刚落入地平线,黑夜如一只大网将安谧的暮色笼罩收紧。耳中响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他打了个哈欠,眼睛下有两只明显的黑眼圈,就跟画了天然烟熏妆似的。
几周前他绞尽脑汁,熬夜写新歌,把自己累倒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简直是一团糟,必须注意休息,过度劳累和剧烈刺激都可能有猝死的风险。
卞尧对医生的劝告不以为然,出院就准备赶去酒吧驻唱。
新找到的活计,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嘶啦一声,公交蹒跚地停在站旁,顺便放出一股熏人的尾气。卞尧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公交,四下一扫,只有后排有一个空座。
公交缓缓开动,窗外深蓝色的夜幕泛着熠熠疏朗的灯光。卞尧飞似地蹿上后排,带起一阵小飓风,解下吉他抱在怀里。这趟车一贯开得慢,他估摸大概要一小时才能到站。卞尧揉了揉发涨的眼眶,在公交车的颠簸中,靠着椅背困倦地打起了盹。
02
……
公交猛地一刹,随即清脆的女声开始播报站名。卞尧冷不丁从睡梦中惊醒,茫然看了眼车门处蜂拥而出的乘客,定了定神。
“靠!到站了!”
他身子一正,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靠在一个温热的肩膀上。卞尧来不及多想,匆忙地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大兄弟,枕了你一路!我下车了!”
话落,他就急忙赶在人群的尾巴跳下车。待公交挤出一排气管的苦腥气,卞尧咳嗽几声,看了看手表。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足够赶去酒吧。
卞尧紧绷的神经刚一松懈,忽听背后一个声音道,“喂。”
他一惊,扭头见一个身穿白衬衫、牛仔裤,学生模样的男孩站在他身后,目光幽深地望着他。
卞尧一怔:“有事么?”
“刚刚在车上,你坐在我身边。”男孩淡漠地说,举起一串银光熠熠的链子,“这个,是你的吧?”
卞尧揪起夹克左侧的衣兜,惊道:“诶?怎么掉下来的?……哦,这是我衣兜上的,没了就不对称了,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男孩站在他身前没有动。卞尧想这无聊又尴尬的会面还是尽早结束吧,当即掉头就走。
谁知他走一步,后面的男孩就跟着他走一步。卞尧浑身不自在,起初他还能用“说不定刚好同路”的理由安慰自己,但在走过一条街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回头道:“你跟着我干嘛?”
路灯将男孩的脸完全映照出来,卞尧一愣,呆讷地盯着对方半晌,低声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欧哲。”男孩回答得很快,似乎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
“欧哲……”卞尧低声嘀咕了几遍,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又紧张地抬头道,“那个,欧哲……你有哥哥或叔叔么?……就年龄几乎比你大一轮的那种亲戚……”
“没有。”欧哲斩钉截铁地答道,目光灼热地盯着眼前的朋克青年。卞尧哦了一声,欧哲平静地说:“这么了?”
“没什么。”卞尧不想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学生纠缠下去了,他刚转身盘算着走哪条路可以甩掉对方,忽地后脑一疼,像被什么重物击中,整个人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03
“……”
再度醒来时,卞尧首先感到后脑连带着脖颈的位置传来钝痛。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冷不丁听见了镣铐碰击的声响。
“……?!”
卞尧彻底清醒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看向两边手腕上系着的镣铐。他目光怔愣地一拽,发现铁链的一头被深嵌入身后的墙中,怎么也拽不开。他瑟缩了一下,同时听见脚腕处金属摩擦的尖锐响动。
“这……疯了吧……”
卞尧攥着拳头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惶然无措地环顾四周,身边摆了一张双人床,床单朴素而简洁。床对面摆着一台电视机,屏幕亮着,里面波动着雪花纹,噪音却很低。除此之外,房间里的所有帘子都拉得严丝合缝,外界的任何一丝光线都无法透入。
此外,屋子里有个狭小的隔间,看上去像是独卫。墙壁上悬挂着一只造型古朴的挂钟,卞尧定定地盯着它,分针不过转动了几个格,他却绝望地感到自己的一生都要走到尽头了,整个人如死刑犯般,被囚禁在了一间落针可闻的黑屋子里。
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卞尧缩着身体,双眼惊恐地瞪大,额头滴下冷汗。在过了不到半小时,电视机屏幕上依旧幽光闪烁,将他牢牢钉在地上纹丝不动。他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停止了运动,整个人被无限缩小,挤在一个边界透明的幽闭空间里。
“该死的……这是哪儿……”
卞尧后背的汗衫被冷汗晕出一大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