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边下午天黑得早,方夜霖放学出来不过下午四点,天边却已是一片艳红。
今日风大,他呼出一口寒气,抽了抽被吹得发僵的鼻子,却闻见一阵诱人香气飘来。
他转头望去,一个小贩正守着炉子卖现烤的红薯,他刚一站定就有不少学生围过去,看来是在这边做惯了生意口碑极好的。
这学堂在一个窄胡同里,平常上下学人又多,丘夜白给他找的司机只能等在五百米外的大道上。方夜霖忍不住诱惑,决定自己过去排队。
等终于轮到他时,他突然想着趁着天还没全黑,干脆去看一看弄影,便拿了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捧在手上,让人升起一股满足感。
他抬头看看日头,却眼尖的发现一道矫健的身影自百米外的屋顶擦过。
他觉得不可思议,不自觉抬脚就追了过去。离得越近他越是能肯定,那是一只漂亮的雄鹰。
他被那道身影迷住,跟着七拐八拐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那鹰停在一栋半旧别墅的窗台阳台上,他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本想凑近再细看,头顶却传来一声呵斥:
“别动!”
方夜霖猛地定住,抬头看到一个枪口正直直对着他。
他汗毛倒立,想着不能惹怒对方,刚想举起双手表示无害,又念及怀里的红薯,最后只能举起一只手,尽量冷静地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
头上那人却没有回话,方夜霖见伸出窗外的枪被收起来,窗子被打开半边,那个与他半生不熟的男人靠在窗台上看着他,语气嘲弄:
“到哪儿都能捡到你,你怎么就这么爱乱跑?”
“晨曦哥...”方夜霖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呵。”男人懒洋洋地,嗤笑他见了他就会说这一句,“这次又因为什么乱跑呢?”
才没乱跑,方夜霖心中腹诽。这方圆五里都是民巷,他为什么不能来?嘴上却还是装乖:
“我在追那只鹰。”他看着那只猛禽,语气里透出羡慕,“它是你养的?”
“追鹰?”杜晨曦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有些惊奇,“你体力和眼神都挺好?”
“还行。”
方夜霖回话,觉得脖子都抬得有些酸了。但杜晨曦好像就是故意要和他用这变扭的姿势聊天。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动吗?”
方夜霖摇头。
杜晨曦抬下巴示意门口:“那路上被我埋了机关,你一踩上去,嘭。”
杜晨曦比了个爆炸的手势。丘夜白摸摸鼻子,显然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吧。”杜晨曦转了话题,“你怀里的是什么?”
方夜霖低头看看,倒是笑了出来。献宝一样地把那油纸抱着的烤红薯往上抬了抬:
“烤红薯,刚出炉的。”
杜晨曦听了皱眉,怎么又是吃的?
“你贴着胸口放那么久,烫着不疼吗?”
方夜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
“不疼...我衣服穿得厚...”其实是疼的,但那样的疼痛,对他来说甚至是舒服,“我是给别人买的,怕冷了不好吃才放在胸口。”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日色,天已经快全黑了:
“耽搁了那么久,估计也不能给我朋友送去了。晨曦哥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趁热吃了?”
“你倒是有心。”杜晨曦的声音柔和下来,“我不吃。”
他怎么总不吃饭,方夜霖歪头想了想,又看看男人旁边那只鹰,“那它吃吗?”
那鹰似乎通人性,听到有人叫它停下理毛的动作就要飞下来,被杜晨曦一把扯住脚链:
“他是鹰,只吃生rou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哦。”少年见男人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有些萧索地收回手,把包裹重新贴在胸口放好。
“这只游隼真好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却总是情不自禁想和这个男人多说些话。
“你看得出来他是什么品种?”杜晨曦倒是也来了兴趣。
“嗯!我常在后山玩儿。”游隼南北方都有,他以前也追过。
杜晨曦挑眉,被他的野性逗得兴趣更浓:“那你可知道熬鹰?”
方夜霖摇头,他平日在后山见的都是野生的虫鱼鸟兽,并不知道这些。
“熬鹰就是训鹰,想要驯服猛禽,就要用特制的皮帽子盖住它的眼睛,再用皮套套住它的脚。这样猎鹰看不到人就不容易被惊扰,也不能逃跑。”那男人嘴上说的是鹰,犀利的眼却盯着楼下的少年,缓缓说着,“然后将鹰放在雪地里,一周内没有进食也不允许休息,一旦这鹰开始打盹就要把它惊醒。”
方夜霖听得喉咙发干,发现自己又控制不住地抖起来,脸越来越红:
“那它...它岂不是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