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不过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真把他怎么着,
可杨闵迟迟不说话,他也就愈发忐忑。
年轻人过了许久,把透亮的瓷器往桌上一放,磕在桌面发出轻轻一声响。
他活动着一直端茶的那只手,视线也垂在指尖,语气随意。
“母亲昨日同我说起,她近日思绪不宁,想去京郊庙里烧几柱香,父亲明日同去吧。”
杨绍元只等来这样一句寻常话,愣了愣,答应下来:“好,那你呢?”
对方只略微摇头:“儿子就不去了,托你的福,事务繁杂,脱不开身。”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样说便是在责怪他了,嫌他行事冲动,事先也没打个招呼。
他本就想先斩后奏,虽说都是一家人,若以后谋反成功,论功必以亲为先。他总觉得儿子顶着自己名义暗中结交多年,那些人总会忘了谁才是真正的太尉。
他又一次试着辩解:“我这次上朝也是为了帮你。”
“父亲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好让他们来日记得,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太尉,而不是他那个儿子。”
杨闵抬起双眼看过去:“不是吗?”
杨绍元的心思被他说中,笑了笑,花白的胡须跟着轻微抖动。
“我久在朝中为官,几十载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威望,就想着为你铺路,可你偏偏不愿意踏进官场。我不勉强,可我不也愿看其白白浪费。”
杨闵也笑了笑,配合着做足了孝顺的表面功夫,却毫不留情地拆台:“怎算浪费,儿子不一直在用吗,只是没劳烦您出面罢了。”
太尉和这个儿子向来不亲,照杨闵母亲的话来说,他这人天生薄情寡义,毫无人lun之情、道德之义,倒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便一直放养这个孩子,任其自由生长,能活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却怎么也没料到,杨闵会对权势感兴趣。
他心里有些不忿:“咱们家本是忠良之家,是你把所有杨家人拖上了不归路,何必再来计较是谁出面。难道我帮你做了肮脏事,你还不高兴吗?”
杨闵早看透他父亲的本性,一世忠臣,为国鞠躬尽瘁,可骨子里还是刻着欲望。
所谓的贤良不过是一张皮,不愿意自己亲手剥下。他不过帮着浇了点油,那层皮便自己燃烧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贪婪本性。
杨闵没像他爹一样恼羞成怒,平静道:“我拖着你们走上不归路,这不假。可父亲别忘了,是你心甘情愿让儿子以你的名义招揽羽翼。如今箭在弦上,只差一击。你却自作主张暴露身份,牵扯甚广,不明智。”
牵扯甚广?应该是怕牵扯到他自己吧。
杨绍元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是谁让你生在这钟鼎之家。若我一早不答应你谋反之策,你还能站在这里指责我不明智吗?飞鸟尽良弓藏吗,你的性子为父怎会不清楚。”
杨闵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给他行了个礼。
“身生父亲,何至于此,过虑了。”
他没能被这句话安抚下来,杨闵眼下能叫他一声父亲便算仁至义尽,以后的事更加说不准。
杨闵招了招手,唤来下人:“既然陛下和太上皇想查,便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把父亲送给他们好了,也好让彼此安心一些。父亲明日且去烧香拜佛,回京之后便说不准处境如何了。”
杨绍元没料到儿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使他知道破坏了杨闵的计划之后,没一个人能全身而退,但自己毕竟是他父亲。
“杨闵!你把我送出去,让其他人怎么想?别忘了你一直打着我的旗号,太尉折对方手里,你的追随者还愿意跟你一起造反吗!”
杨闵今年二十六,做了十多年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狐朋狗友中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因为他看起来就和传闻中的一样,不争,不进。
只有和他暗中接触过的那些大臣们知道,这个号称“誓不出仕”的年轻人,却有着比他父亲更加强硬的手段,更加狂放的野心。
他对着杨绍元那张老脸笑了笑:“从始至终,他们追随的都不是你这个太尉,而是我杨闵。”
太尉不过是个好听点的旗帜,吸引那些人慕名而来,真正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一起造反的,还是这位掌旗的年轻人。
杨闵吩咐完之后就离开了,他没想着自己动手,这些简单的事自有他人来做。
不过还是交代了细节:“太尉的嫌疑不用引得太多,一点点抛出去,让他们多费些时间。”
既然孙鹤庆已经成功引起怀疑,他儿子孙文朔也替自己背了锅,杨绍元的事情便不用太着急。
杨闵手下管事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姓郑,话不多,办事却牢靠。
老郑这回却没忍住,担忧道:“可是您不怕杨家被牵累吗,万一宫里下旨连坐……”
“宫里?”杨闵回头看了看他,“李越已经走了,李怀安那个人能狠下心满门收押问斩吗?”
“是,但宫里还有丞相监国,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