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少时入江湖,十年来弹剑饮血,几度生死来去,杀过仇人,交过朋友,大笑过,大哭过,喝遍了天下美酒、见惯了世间美人,又有点活腻味了,可惜再没不长眼的敢来寻他晦气,他只好主动找了个大乐子。
众所周知,盗取皇家秘宝是一项历史悠久的高难度副本,获胜者将以图文并茂的Jing美通缉令形式名扬天下,完成盗圣的官方指定认证。
盗亦有道,他提前留了条子——否则武功高如他,来无影去无踪,怕是宝贝丢了一年半载也没人发觉,似徐放这般爱出风头的,得先把自己憋死了。
要搞就搞桩大的!
正早朝呢,一箭挟凌厉风势,嗖地钉在崇政殿牌匾上,入木三分。打瞌睡的文武百官们登时吓了个人仰马翻,小太监们凄厉高呼“刺客——救驾——”,属皇帝最机智熟练,早就瑟瑟发抖地躲到龙椅后头。
整个大殿乱成一锅粥,多亏太子殿下挺身而出,从容不迫地主持大局。
大内侍卫解下绑在箭屁股的纸条,恭敬地呈给太子,只见那纸上字大如斗道,今夜子时三刻他徐某人必从大库内取走一幅书圣墨宝。
徐放只爱耍刀弄枪,不爱舞文弄墨。可怜别的奇珍异宝一概不识,唯独这幅草书名声大得很,一介布衣如他都有所耳闻,是以点名道姓地预定。
他唯恐众人不识庐山真面目,还在纸条上画了个歪瓜裂枣的自画像,眉毛鼻子一把抓,连他本人半分帅气也不及,贱兮兮的一抹笑倒是颇得神韵。
少见笑容的太子殿下翘起嘴角:“这是哪里来的小贼?好是张狂模样。”
皇帝可比不得他好涵养,早已大发龙威,连骂欺人太甚。
接下来整一天皇城上下都没个安生,各宫门被牢牢把守,采办宫女出入必经盘查,羽林卫们持枪持械地巡逻,内库更是被围成个铁桶一般,正像俗话说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徐放放完箭后倒没闲着,他趴在内库外的大树上静观其变,这宝库铜墙铁壁,四面焊死,连条缝都不留,更别说窗户了。至于正门悬挂着的那一道Jing钢巨锁,就算力拔千斤的徐放也撼动不能。
不能力夺,那便智取。
方才一箭之威果然令宫人自乱阵脚,不一时就见一个老奴蹒跚着脚步赶来,掏出钥匙打开库门,招呼一列羽林卫入内把守。
徐放手脚飞快地打昏一个换防小卒,套了甲胄正待混入其中,忽然又小碎步跑来一个小太监,尖声尖气地叫停,复命众人于库外列队,由长官挨个盘查认脸。
徐放大惊,飞身上树藏起身。他有自知之明,饶是行走江湖时称得上一句傲视群雄,但坊间所谓“剑成万人敌”不过是笑谈,只消被百人围攻,再是武林高手也难逃生天。
借着枝桠掩护,他瞄见数人拥着翠华宝辇而来,先前传令的小太监跪在辇外忙忙禀报:“殿下所料不错,羽林卫的人头对不上,若非您”
华盖下一位男子轻叹:“还是Cao之过急,本该放他们进库,锁死门后再查点人数的。”
徐放胆战心惊道:如他所言,那我真成瓮中的鳖,任他红烧清蒸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既然被称作殿下,恐怕不是太子也是哪位皇子,倒不像民间所说的昏聩无能,反而是我掉以轻心了。
太监自知错失良机,悔得连扇巴掌请罪,那男子柔声道:“既知小贼便在左右窥视,还不赶快打扫场地,屋檐树梢虽然上不去,也要找人拿枪戟挨个捅扫一遍。”
徐放暗骂他声音温温柔柔的,偏生有一副赶尽杀绝的蛇蝎心肠。他灰溜溜地蹿到一棵遥相而望的外院高树上,幸好这次有备而来——他掏出一只千里镜,这洋玩意虽然看得远,终归听不见声了。
眼瞧那男子也不下辇,却有流水价的侍卫宫人领命回报,还有宫女端来茶水点心,好不惬意。
起初众人还似无头苍蝇般杂乱无章,等这殿下巍然坐镇,却连一点破绽都不露,可把打算浑水摸鱼的徐放急坏了。
大库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近晌午时,又有六拨宫人各携箱子出库,分头前往后宫各处,泥牛入海般飞快失去了踪影。徐放气得咬牙切齿,纵然知是疑兵之计,却也分身乏术,既不能眼观六面地尾随各路人马,亦不能一夜之间将偌大后宫翻个底朝天。
这该如何是好?
徐放想,这人棘手得很,我若是识相,就该及时收手,可我此生最爱和高手较量,偷个宝贝算不得厉害,若能赢了这jian诈小人,方显本大侠神通。
他思前想后,真叫他想出一计,却不着急实施,而是另找一处僻静之地,靠在树上悠哉睡大觉。
秋意已浓,也没蚊子来咬这恶人,他竟做了白日梦,梦到自己娶了位温柔贤惠的娘子,娘子还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娃。
可惜没看清老婆长什么样,声音倒是温温柔柔的,唤自己夫君时更是甜甜蜜蜜的。
醒来已是傍晚,大梦一场,竟不知身在何处,懵眼环顾四周,眼见红墙琉璃瓦上积了金黄的银杏叶子,再上头是高远的湛蓝晴空,正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