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你反胃,你知道这里是医院。
没死。你的脑细胞开始反复提醒你这件事。
而你的心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那个依旧让你痛苦万分的名字。
[聿昕……]
你捂住眼睛,身体因医院独有的惨白色调被寒得发颤。
“你醒啦?”
熟悉到早已融入血rou的声音是天籁,在令你窒息的空间里漾起一圈圈奇迹的波纹。
你猛地翻身坐起,速度快得让凑到床前的家伙一个不设防、狼狈地跌坐在地。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诡异的有情人会面。
一个姿态狼狈温情脉脉笑意晏晏,一个脸色红白交加瞠目结舌。
和聿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家伙很快站起身来,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肯定是对你说了什么,但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从窗户射|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将它的热情铺洒到你背上,让你全身犹如被引燃。
你一把推开那个同样沐浴在阳光下的家伙,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谁!谁都行,来个清醒的不会说谎人帮帮我!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告诉我病房里的那个是不是真的聿昕?谁、谁能……
“何渭?你醒了?”有人欣喜地叫你的名字。
你循声望去,是刘毓,你和聿昕共同的朋友,你如遇救星。
“怎么了?”那人很快发现你的不对劲,问道:“怎么慌成这样?…你的手!你把针拔了?”
“不,那不重要,比起那个,快点跟我来,我病房里……”你死死抓住刘毓的手臂,拽着他就往回走。
你的力道和你的表情吓到了他,他跟着你,被你传染了焦急的情绪:“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看到了聿昕!”
你拽着刘毓回到病房,指着坐在你床上的那个人对他大声喊:“你看!”
刘毓顺着你的手指看过去,再回头看你,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那里……”
你因为他这个表情大喜过望,像是重新活了一回。
你两眼放光,胸腔剧烈起伏:“你看到他了?!你也看到他了!你看清楚,他是不是聿昕?是不是?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好像没死!你看现在是中午!是白天!可他就坐在那里,被太阳照到也一点事儿都没有……”你鼻子一酸,眼前又有些模糊了,你连忙擦拭干净。
聿昕坐在床上对你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抓着刘毓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此时此刻,先前冲出病房时的忐忑、期待、恐惧和焦虑全都变成了兴奋,你亲眼见证了奇迹降临,内心欣喜得无法言喻。
你从未这样感谢刘毓。
“我真没想到……他……他……”
“何渭!”
刘毓大声喊你的名字。
“哎!”你比他更大声地答,以回应对方激动的心情,答完之后却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你看向他。
刘毓用比你刚才更重的力道,按住了你的肩膀。
他的表情让你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是惊讶,毫无疑问,只有惊没有喜。
“怎么了。”你的语气沉了下去。
“那里有什么?你刚才指向的地方。”他问你,脸色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毓把你推到另一个空床边,让你坐下,然后他按了铃。
“从刚才开始我就听不见你的声音。”他说,“只看见你的嘴在动。”
医生很快就来了。
你任凭他们摆弄,只有视线不肯挪开。你看着自己原本的床铺和站在一旁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看着你,目光中安抚的情绪一览无余。
你一瞬间觉得无比滑稽、觉得无语至极,你在心里笑自己,笑了不知多久,你渐渐冷静下来。
[昨天我没在做梦吧。]
“当然。”
[我疯了?]
你张口问他,当然没有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你把刘毓和医生、医生和护士的对话都听进耳朵里,你也因此知道了,发现你自杀的是刘毓,把你送到医院抢救的也是刘毓。
你似乎仍然能完全理解状况,能够正确的处理信息——除了那些和眼前这个“人”相关的。
“怎么会。”他说。
你听到了,而刘毓和其他人对此全无反应。
你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个在你看来和活人没区别、能听到你在心里“说”的话的这个聿昕,恐怕在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团死寂的空气。
[我更恨你了。]
他仍用那双盛满深情的眼光看着你,说的话却完全相悖。
“我知道,那正是我的目的。”
毫无隐瞒,直截了当,你知道他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