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一行人就点上了火把,路过没人烟的荒地树林时,山上时不时传来狼嚎虎啸。
好在这些人都听习惯了,也毫不在意,都埋头赶路。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可公社却还亮着,十多名干事忙来忙去的不知道在登记啥,江红军让青梅带着其他人等着,自己去跟一个端着搪瓷杯指挥现场的领导搭话。
那领导是新提拔起来的,大家都叫他姚主任,据说是啥革&委&会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态度很傲气,看人都斜着眼看。
看见江红军过来,姚主任拉着驴脸不搭理人。
江红军也不介意,低声下气上前笑着往他手里塞了包烟。
姚主任垂着眼皮子瞅了瞅烟盒上的名字,嘿,大前门,算是好烟了。
于是姚主任咳嗽了一声,态度好了一点,也搭理江红军了,“你们屯来的还挺积极的啊,跟那两个臭老九是老相识?”
江红军一听,不对啊,咋听起来是两个人?
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讨好地笑着摆手:“姚主任,瞅你说的,俺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哪能跟那些人认识啊,这不是响应组织上的号召嘛。”
“我爹是老党员,当年还跑出屯子跟解&放&军一起打过鬼子,那思想觉悟,绝对是杠杠滴。我今天回去一说,有思想觉悟不够的坏分子被领导们放到咱们大岗屯进行改造,我爹二话不说就让我赶紧带人来押回去,一定不能辜负了党跟组织上的信任!”
姚主任听完,满意地点头,给了江红军一个赞赏的眼神,也拿腔拿调的说:“有这样的觉悟,不错不错,我们啊,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好同志在工作上给予支持与帮助。行了,人就在那边跪着,你们去把人领走吧。”
“对了,记住,一定要时刻关注这两个人的思想改造问题,每个月都需要上交一篇悔过书。”
江红军赶紧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表忠心,表示一定会好好配合组织上的工作,对这两个思想犯也百分百严厉看管。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江红军看见墙角被按着脑袋跪在一堆碎石子儿上的陈教授时,也是心里一酸。
想想当初陈教授多好一人啊,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在山上,每晚围着篝火给大家伙儿讲外面的风景故事时,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是多么明亮闪耀啊。
可现在呢,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把头发黏得一捋一捋的。
脸上淤青不少,嘴巴也干得裂出了好些口子,都流血了。
身上更是没个干净地儿,一件白衬衣早就撕得破烂不堪,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而陈教授跟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脖子上还屈辱地挂着牌子,双手被绑在背后。
江红军脚下一顿,继而马上收敛好情绪,也不敢看陈教授了,赶紧露出讨好地笑,去跟看押二人的红&袖&章交涉。
听说是姚主任让来领人的,拿着炝杆子的红&袖&章也不敢故意再为难人,抬脚踹了陈教授跟他身边那个人,呵斥到:“赶紧起来,这个是大岗屯的支书,来押你们走了!”
陈教授一听是大岗屯的支书,也是愣了一下,神情恍惚地抬头看过来。
江红军怕他面上露出啥端倪,脸上一板,故意凶神恶煞地也踹了陈教授胳膊一脚:“看啥看,还不赶紧起来跟着我走!你们这群思想有问题的坏分子,真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想当初还没解放的时候,俺们过的是咋样的苦日子?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咋来的?真是不惜福……”
江红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去拽两人,像是不耐烦等他们慢吞吞的动作似的。
周围的红&袖章以及姚主任都很满意江红军这样的思想觉悟,深觉有了这样的民众基础,他们的工作才能办得红红火火。
陈教授已经又累又饿又渴了,跪来跪去不说,还被逮着游了好些街,可以说从首都的街游到了东北省省城的街,然后又来到清水镇的街继续游。
身上受伤不说,Jing神上也被摧残得十分恍惚了。
其实这时候,陈教授都已经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要结束生命了。
可他又担心自己真自杀了,怕是又要被盖上什么大帽子,以至于连累亲朋好友。
所以陈教授没自杀,却也没啥活下去的欲&望了,只盼着自己早些被折磨死,也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虽说是被押到了清水镇,可陈教授也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凑巧,自己就被分到了大岗屯。
刚看见江红军的时候,陈教授委实十分意外,要不是江红军及时踹出那看起来凶狠实则没啥力道的一脚,Jing神恍惚的陈教授可能还真要露出破绽。
被江红军一顿劈头盖脸的喝骂,又被扯着胳膊站起来推着往前走,陈教授才算是回过神来,明白了江红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