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扯淡,谭中言若是肯了,苟君侯这辈子就毁了,赘婿不可为政当官处处受人歧视,而且既然进了别人家的门,也就算是和平阳侯府划清了界限,如此,苟君侯虽然回来了,可是和没回来也是一样的。
老皇帝也笑:“谭中言心里是有成算的,他是清流中人,不可能如此行事,这样至他谭家如何种地步?得了这么个女婿,就像得了个烫手山芋,半分好处没有,坏处倒是多得很。”
皇后眼珠子一转,知道老皇帝没事是不会在臣子儿女亲事上多费口舌的,便问:“这么说,这苟君侯和谭小姐的婚事是注定成不了了?”
老皇帝笑笑:“自然是成不了的。”
一句话就给除夕夜宫宴的谈话定下了调子。
“……对了平安,朕最近听闻京里有了一件新闻,仿佛是……和云檀有关呢。”
苟连豪努力想扯出个笑容,可是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到京城不过一天,苟连豪就知晓了苟君侯的壮举,真是恨不得拿刀将这个孽障当场砍死了事。生他养他几十年,他倒好,转头就跪在人家家门口哭着喊着要入赘,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苟连豪惊怒之下心里也犯了嘀咕,那谭家丫头莫不是狐狸Jing上身了吧,怎么就把自己好好一个儿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脑子都坏掉了呢?
不管怎么样,苟连豪是打定了注意,谭家女人娶不得!
这时老皇帝又突然提起这件事,苟连豪心中一突,自然晓得皇帝言下之意,就是想看看自己是怎么个态度。要是不同意嘛,那倒是还好说,要是有点同意的苗头,那可就要坏事了。
苟连豪虽然岁数一大把了,可是脑筋仍旧灵活得很,当下就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脸上带着三分尴尬两分难堪还有五分的咬牙切齿。
“那孽障……”
“诶,”老皇帝笑容满面的摆摆手,“云檀这个孩子我是知晓的,从小就有主见,又十分有本事。”
“陛下您不知道,”苟连豪一仰头饮下一杯水酒,长叹一声说:“他是有些本事,可是太过狂妄和混账,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嗨呀……”苟连豪说着说着忍不住掩面挤出几滴泪水,“我苟家的名声算是被他给丢尽咯!”
“年轻人嘛,偶尔出格些也是有的,”老皇帝依旧乐呵呵的,“平安你大可不必如此,云檀这孩子是个知事的,你回去提点一下也就是了。”
苟连豪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于是越加悲苦的哭哭啼啼起来,这么一个老年壮汉作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还真是让老皇帝牙都酸倒了。
“平安,”老皇帝耐着性子抚慰自己这位老伙计,“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嘛……”
“陛下,您是不知道,”苟连豪扯着老皇帝的袖子就开始诉苦,“臣家里那个孽障,从小主意就正,其实他和谭家丫头这事臣早就晓得了,可是您也知道,臣与谭中言一向……有些嫌隙,臣是万万不肯让那谭丫头入平阳侯府的。可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把那孽障的腿敲断了,他一好又自己个偷跑了出来……陛下呀,呜呜呜……臣……臣是管不了他了!”
“诶,这话怎么说的,”老皇帝和苟连豪几十年的交情,两人的感情不仅仅是君臣更加类似于朋友,所以对于苟连豪的失态老皇帝也并没有呵斥,反而十分受用的说,“你是他老子,只孝道两个字就能压住这只孙猴子,保管他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话是这么说,”苟连豪叹息一声,“臣三个儿子,老二是个扶不起来的,老三又……”
老皇帝看苟连豪的神情不似作伪,心里也略微有了一些愧疚,毕竟苟长命死得实在是惨实在是冤。跟晾腊rou似的串在杆子上,饿死了还不放下来,直到边夷被灭,苟连豪的这位小儿子的尸身才被将士们弄下来入土为安。虽说帝王无情,可皇帝也是人,虽然无耻了一些,毕竟还是有感情的,于是老皇帝接下来的话就真心实意了一些。
“平安啊,别伤心了,是朕欠你们的。”
“陛下,”这话就太重了,虽然看起来皇帝老儿仿佛是发自真心的,可是苟连豪还是赶紧跪下,面上感动得一塌糊涂,嘴里却说,“苟家世代忠烈,为陛下荡平蛮夷使得四海升平是本分,陛下岂能这样说,真是折煞臣了!只恨臣老迈,如今边夷虽灭,鞑靼又起,东南的倭寇之祸也一直不能平息,臣如今病痛缠身却是无法再为陛下分忧解难了。”
事实上,苟连豪的确有些病痛,可是全然不算什么,七十岁还上战场的大将又不是没有。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当然能了!
苟连豪只恨无法带兵,自觉仍旧龙Jing虎猛,哪里会觉得老病缠身呢?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利这个东西一旦沾上可真是甩了甩不掉了。
苟连豪的潜台词老皇帝当然明白,可是他乐意装这个糊涂,只是一味宽解苟连豪,并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苟连豪当然也没指望靠这几句屁话就能感动得老皇帝涕泪横流,然后让他重新掌兵,他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