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墓碑前。
墓碑大约有半人高,用汉白玉雕成的栅栏围了起来,两侧分别种了两棵松树,有三、四米高,在原本墨绿色的枝子上伸展出一些嫩嫩的新枝,显得生机勃勃。树枝上挂着雪,风一吹就会有雪花飘落在四周,和散落的松针混在一起。
原本一脸轻松的秦铮铮,在来到这里之后,神色突然间变得凝重起来,弯下腰,用带过来的小扫把准备把堆积在栅栏里面的松针和灰土清扫干净。倒是秦母还是往常的样子,拿出抹布来,用带来的水沾shi了,擦着墓碑上的灰尘。只是他们谁都不说话,让龚月朝这个外人有些不知所措。
龚月朝想起自己从未给去世的父亲做过这些事情,他不知道那个性格暴戾,不讲道理,带给他很多痛苦的男人葬在了哪儿。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从来没给这个男人上过一次坟。
他不好站在那里看那对母子干活,便从袋子里拿出了准备放在墓碑前的鲜花以及供品,等着清扫工作完成之后,再帮忙摆上去。
这时,秦铮铮开了口,对他说:“我爸刚走的时候,墓碑旁的两棵松树才刚种下去,转眼都长这么高了。”他比划着,脑子里却不断的闪现出入冬时的那场大雨带给他的悲痛。
龚月朝看着他,似乎很想给他点安慰,却突然间想到,不知道秦铮铮的父亲如果活着,能不能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秦铮铮忙完了,接过龚月朝怀里捧着的花的时候,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交流了片刻,秦铮铮似乎立刻懂了龚月朝所想,委婉一笑,弯下腰,把花摆在正中间,碎碎念着:“爸,你看,我带谁过来了?你还记得他吗?我之前还跟你说过的,他就是你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小男孩儿。你看,他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很帅对吧?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妈妈也没反对,你也不会反对的吧。”正好这时,刮来一阵北风,把树上的雪吹落了一些下来,掉在了秦铮铮的脑袋上,凉得他一个激灵,就好像冥冥之中,那个和善的男人在回应。
秦铮铮笑了,又说:“就知道您不会有意见的,他特别好,特别厉害,以前是我的老师,现在是张州一家特别好的公司的骨干力量,您还在的话,肯定也会喜欢的,哈,他还能陪您喝两盅的。”
龚月朝看着秦铮铮和他父亲对话的样子,陌生而又亲切,眼泪在眼圈转着。年轻人太过于懂他,把他的心思摸个通透,三言两语的,解开了他心底的结。
他有些羡慕这样的父子关系,甚至因为自己从来没享受过而稍微有些嫉妒。
秦母在旁边说:“月朝是个好孩子,就是命挺苦的,虽然最开始是咱们儿子一头热,可现在两个人也好着呢,你呢,就放心吧。哦,对了,你儿子也出息了,去年考上张州市公安局了,前不久还破了个大案子,上头要给整个警队记功的。”她用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的话,就更好了,能亲眼见证你儿子的成长。”说着,她抽了一下鼻子,另外一只手蹭掉了眼角流淌出来的泪。
“阿姨,他能看见的。”龚月朝安慰着。
秦母回头,笑着对他点头,说:“是啊。”
一切都收拾妥当,秦铮铮拉着龚月朝的手,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就像一种庄严的仪式,在这位逝去的长辈面前许了承诺。
从山上下来,天已经彻底放晴了,早上飘的那些雪大部分都化掉了,空气中飘散着冷冽的shi气,墙角的小草冒出了一丝丝的绿意,这会儿墓园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他们来到自己的车前,正准备上车,龚月朝却怔住了。
远远看见继父骑着一辆电动车,载着自己的母亲,正往里面开。
秦铮铮认识他们,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龚月朝,龚月朝点点头,说:“你和阿姨先上车,我打个招呼。”他不准备让自己的母亲和秦铮铮的母亲碰面,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回随江,还没来得及跟那一家子说,原本是打算明天过去看望一下,下午就和秦铮铮一起回张州的,这可好,计划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他们也看见了龚月朝,在他们这边停下来,一脸愣怔的望着他,似乎想问他怎么回来了还不说一声,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龚月朝先开口与他们打招呼,“妈,谢叔叔,你们也来了?”
“月朝,你怎么……”
龚月朝指指自己身后的那辆车,说:“陪我朋友过来。”
“哦……”女人迟疑着,到底没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指着不远处的骨灰盒寄存处说:“我过来看看你爸,你,你要一起过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龚月朝。
龚月朝出狱这几个月,她已经感受到了儿子对他们的冷淡,她更是在后来听说了儿子年前遭遇了什么,毕竟张明峰案的社会影响太广了,她内心的愧疚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龚月朝把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看着眼前这个被岁月摧残得不成样子的他的母亲,想了想,说:“好,等一下,我跟我朋友说一声,让他们等我一下。”
女人点点头,说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