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都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只是靠近它,依着它生存,亦仅有最强壮勇猛的人才能存活下来。
能够追随辽王,证明自己是最无畏的男儿,是身为兵将的荣幸。
等到回营,齐昇卸了甲衣,又成了那个淡然高踞,难以攀附的贵人。
更深露重,忽有凄婉箫声潜入夜,如怨如慕,仿佛相思难诉闻之泣然,待要去细听之时,那音律又缥缈难寻,散到风里,再无踪迹。
曾析托着急信步入大帐,就见齐昇转身之时放下手中玉萧,目内尚有一丝不及隐去的哀恸。
曾析愣了愣,转而想起那个将死之人。
齐昇已开口问道:“何事?”
他回过神来,递上密信,等不及辽王拆信细阅,先出声禀明:“左靳和戚顺双双密报,太子只怕要夺宫。”
齐昇皱眉,“何时?”
“不知具体,大抵在入冬之时。”
齐昇默然片刻,才道:“十一月,王狩。”
这一句出自,说的是十一月皇帝按礼该行狩猎之事。
曾析明白齐昇的意思,十二月百官回京述职,太子到那时再动手就晚了。现下已是十月,待到十一月,正合适狩猎王庭,陈兵列甲。
太子定的日子,应是十一月间。
“大军即刻拔营回襄平,本王另带一千Jing兵乔装分路进京。”齐昇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开始有条不紊布下军令,“让戚顺在宫里做些准备。通知左靳,让他将镇抚司及五城兵马司两处仍按计划进行。”
曾析一一应下,齐昇又道:“去信顾青,着他称病提前回京述职,我和他在京中相会。”
大变将起,齐昇不放心将顾青落在蜀中,唯有随侍他左右才最为安妥。
何况,两人约定的三月之期已满,这百日来,他想他甚多。往日情事桩桩浮现心头,这才觉出顾青对他用情至深义无反顾,叫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相思滋味。
顾青接了信,只对颜姚与董涛称是身子不适,姜岐脱不开身,让他回京医治,有意瞒下了夺宫的事。
盖因夺宫之事牵扯太广,若是失败,必然株连众多,顾青不想颜姚董涛被他波及送命。
他原本都不想他二人跟随,到底拗不过,便准备回了京,到了当日寻个借口将二人打发去京郊,也好避开祸事。
这头辽王与顾青才启程赶往京中不久,那头天地宗覆灭的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齐昱闻知如惊弓之鸟,生怕有人因此查到他与天地宗的盐引买卖,趁机将他拉下储君的宝座。
惊慌中齐昱竟想要即刻夺宫,还是刘朝宗出面稳住了他,直道如此大事怎可仓促上马,但刘朝宗亦知时机有了重大改变,自此文华堂日夜灯火通明,紧锣密鼓准备行事。
十一月初,顾青先行至京。
天光微亮,京师笼罩在一片薄雾里,皇城巍峨仅露出峥嵘一角,顾青随着车马入城,消失在雾霭之中。
第69章 异动
安和二十七年冬,京师的雪落得有些晚,十一月初Yin风簌簌,密云压满天际,就是不肯来场痛快。
顾青难得无事,日日被颜姚姜岐夹击唠叨,让他不得不歇在房里,唯有药香作伴。
将养得当,等到了中旬,顾青身子骨到底有了些起色,面上透出红来。
恰在这时,戚顺递出消息,太子动手约莫就在这两日了。
辽王却还有三日才能进京。
幸好京中各人,早有准备,屏息以待太子的发动。
顾青是个不肯坐以待毙的性子,天要翻覆,躲在御史府里也是任人鱼rou,都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放手去搏。
他将董涛和颜姚打发去京郊相地,只说要买个庄子,又提了不少苛刻的要求,知道三五日内,断不可能寻到合适的地儿,够得两人奔波数日。
转头,顾青就穿齐了整套官服,往禁宫一头栽进去。
他是皇帝的宠儿,回京述职自当入宫拜见皇上,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
若说齐昱往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看到顾青,如今见他既要伸着脖子来给他杀,他自然不会推脱,乐得他进宫遇上乱军之时,剁成rou酱也好。
头一日,风平浪静。
第二日,整天亦是毫无动静,直至琉璃瓦上渐渐染出金红之色,顾青眼看宫门就要关闭,便告退出了紫宸殿,往东华门出宫。
路上暮色四合,重殿无声,铺天盖地的沉寂逼得人想要逃离出去,顾青心头隐隐升起某种预感,他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再往前走。
远处钟楼上,黄昏的一百零八声铜钟鸣起,催促尚未出宫的列臣命妇,按礼退行。
顾青被那钟声压得沉甸甸的,却不得不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在即将到达东华门时,有个小内侍径直朝他跑来,“御史大人请留步!”
顾青见那内侍面色焦急一路小跑至他跟前,“幸好赶上了,姜太医有事要寻大人,还请大人快些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