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一点水,殷青玉似乎好过了一点,眉间微微舒展,听见婢女轻声呼唤却又皱起了眉,模模糊糊地开了口:“……我没有……为什么非要……”他神色困扰挣扎,仿佛在反驳着什么。
殷凤翔见状,道:“你们出去。”
惜香和小双不敢迟疑,慌忙退去。
殷凤翔坐在床沿,注视着他,缓声道:“你——没有什么?”
殷青玉神智有一丝清醒,却仍陷在那团迷雾里,听见问话,虚弱地答道:“我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什么?”
“没有想过……依靠他们……”殷青玉声音轻微,却很坚定,“不依靠他们……他们……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殷凤翔轻声问:“他们待你不好,是吗?”
“我娘是冤枉的……她根本不是传言中那样,”他脸上忽然出现伤心欲绝的神情,语速也变得快了,变得激动,“是他们诋毁她……我厌烦这里,他们都是衣冠禽\兽……我竟然还曾想如果他和我的关系能好一点,毕竟他还是我父亲……”
殷凤翔静静由着他说。
说到“父亲” 两字,他面容又流露出厌恶和悲伤,“他为什么要是我父亲……我为什么要生在这里……我根本不……我不……”
越说声音越模糊。他紧蹙着眉,高热使他浑身难受,咽喉的疼痛更增加了他说话的困难。殷凤翔将杯子递到他嘴边:“知道,你讨厌这里,这里都是衣冠禽兽。你说累了,喝口茶吧。”
清凉的茶水平复他的痛苦焦灼,他喝了半杯,又睡过去。
一觉睡了一整个白天,略微苏醒的时候,从满屋子浓重的药味里发觉一丝细细的清香。
这味道好闻……心里舒服了一些……好像,肚子也有点饿了。
在风华山庄,食欲不振的日子比比皆是,挨饿的感觉却不多。记得有一回,那年他是九岁吧,不知哪件因由触怒了父亲,被罚一整天不许进食。
第一顿毫无感觉,第二顿的时候开始有点难受,到了晚饭时,羸弱的身体便支撑不住了,因为饥饿而产生了胸闷头晕。
他看着仆人吃饭,那些普通的食物对他来说就如天上月,可望不可即,他只能张大眼睛默默地看。老庄主的严厉是众所周知的,老庄主对他的厌恶也是众所周知的,没人会为了可怜他,去触主人的脾气。
饿到受不了的时候,他走路都在打飘,他甚至想,要是干脆饿死就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老妈妈趁着四下无人拉过他,悄悄塞给他半块糯米甜糕。他捧着这块糕,就像捧着天上的珍宝,但觉香气扑鼻,入口甜软,那种美味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忘我地吃着,老妈妈摸着他的头,叹息:“小秋看见了,在天上要心疼的……可怜啊,她是个命苦的好孩子……”
也正是这位老妈妈,后来告诉了他身世的真相。他母亲秋裳是无辜的,没有任何不检点,偏偏遭了横祸。
“娘……”闻着这甜甜的香气,他心里又痛了。
见他还是高烧不退,殷凤翔拭去他发际的汗水,然后用手轻轻抚摸他滚烫的脸。
仿佛看到了那名陌生的女子,她一脸悲伤地向自己伸出手,“娘……”殷青玉下意识地抓住自己脸上那只手,“你去哪了……你走了好久……”
“我等不到你……你现在才回来看我……”他几分委屈,几分开怀。
“……我们一起走吧,娘,你不要难过,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能养你,真的,你相信我……我会照顾你,我们可以过上……”他憧憬地呓语着。
迷雾中陌生女子没有应答,面容却从迷雾里渐渐淡去,他急了,“娘……娘!”他想拉住她,想拦住她,求她不要离开,但身体僵固如石,怎样也无法动一动……
猛然惊醒,依然沉浸在无边的哀伤里。娘走了,没有理他的拼命呼喊,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血脉么?所以她厌恶他?
一时间,伤心得全身上下都凉了。
见他神色,殷凤翔猜到了□□分,试探地问:“……做了噩梦?”
殷青玉看向他,有片刻的茫然,这时才发觉自己刚才是做了个梦;紧接着发现自己竟抓着他的手,随即被烫到般甩开。
殷凤翔神色不好看,却没生气。“睡了那么久,该吃东西了。”
好闻的清香顿时鲜明起来。递到他面前的,正是洁白柔软的糯米甜糕。
他没有接。一直以来,总是这个名义上的兄弟掌控着一切,要他吃饭就吃饭,要他喝药就喝药,不许他出门他就只能待在原地,连他画什么都得需要他的准许……
他就像块行尸走rou,任人摆布。可他已经厌烦了,想早早结束这一切。
他微微转开脸,虽然一言不发,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殷凤翔抬起的手却没有收回去。
良久。
久到殷青玉不安地想:他会怎么样?给自己强灌?
然而殷凤翔却只是轻轻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