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趟颇为沈默的旅程,李莫言不曾有过仲叙的经历,所以他不敢说自己可以完全理解仲叙的心情,只是对方不想讲话,他便选择不去打扰,尽量做好後勤工作,省去对方的烦忧。
漫长的旅途,仲叙除了发呆之外,有时也会跟李莫言说上几句:“我太自私了,一直都只想著自己,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仲叙说这话时,神情显得格外的落寞,更像是自言自语,李莫言见惯了他优雅散漫、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从没见他这样低落过,心情不禁跟著有些沈重。
李莫言知道他只是在自责,说出来是因为心里难受,并不是为了从他这里寻求什麽安慰,但他还是忍不住安慰道:“父母爱护子女,并不是为了寻求什麽回报,只要他们生活得健康愉快,他们就已经很欣慰了。孝顺也并不一定非得时刻陪在身边,这麽多年,她身边有你姐姐,又有圣楠、圣远,想来也并不寂寞。”
是的,这麽多年,自己是她唯一的牵挂,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把自己生出来,该有多好!仲叙心里这样想著,没有说出来而已。
一路上,李莫言都跟仲圣楠保持著密切的联系,他不希望两人这麽满心希望的赶回去,最後却扑了一场空,如若真是那样,他势必还得另想对策。
不过话说回来,生老病死都是听天由命的事,他又能有什麽对策,不过是事先给他打个预防针罢了。
到了机场,自有仲家派来迎接的车子,李莫言也跟著一起上了车,不过他只到了仲家门口,没有打算进去。
是的,这是人家家人团聚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回避的好。
仲圣楠在门口迎接他们,见李莫言到了门口却不进屋,不免意外,扬声问:“你怎麽不进去呀?”
李莫言摇摇头,仲家三小姐并不知道他跟仲叙的关系,他们找不到的人,最後却是由他找到并带了回来,这事很难说清。再者,仲家这会想必已经乱成一团,又如何叫他们抽空来招呼他,反而成了累赘。
李莫言说:“这会家里想必人也多,还是等老太太身体好一点的时候我再来看她吧。”
仲叙心急如焚,已经先一步进了屋,听了李莫言这话不免回头看了他一眼,先是表现出不解,继而又是了然,显然他也读懂了李莫言的想法,并没有试图说服後者的打算,只见他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下李莫言的胳膊。
这样微妙的一个动作,却似蕴含著无限的深意,那微微抿起的嘴唇,更像带著点感激的意味。得此回应,李莫言也就知足了。
如此,仲圣楠也就不再多说什麽,临了他跟李莫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回头我再联系你。
李莫言只叫仲家的司机把他送到了大路上,便叫对方回去了,仲家这会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打个车也挺方便。
而且,因为之前走的急,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这会他还得先回公司,这些,他并不想叫仲叙以及仲圣楠知道。
当然,他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然而,他心下其实是有些惆怅的,虽然他自知这会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讲,他还是希望仲叙能够邀他一起,送仲老太太最後一程。
仲老太太病情反复,仲叙跟李莫言自从回国後,就很难再联系一次,最新的详情,李莫言都是从仲圣楠那里得到的。
直到有一天,李莫言一早接到仲圣楠的电话,李莫言自知情况不妙,果然,噩耗终是来了。
在了解了大致情形之後,李莫言又问:“他怎麽样?”
“还好吧,这会跟我妈在商量Cao办後事。”
李莫言也很难说些什麽,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直到葬礼那天,李莫言才再次见到仲叙,连日的Cao劳,对方神色颇为疲惫,但总体来说还不算太差,两人只远远对望了一眼,并没有机会说话。就算有机会,除了“节哀顺变”之外,李莫言也不知道其他还能说些什麽。
葬礼之後又过了几天,仲叙还是没有联系李莫言,李莫言也没有主动去打扰对方,丧亲之痛,想必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缓解的,李莫言也很能理解,只要对方心里,没有留下遗憾就好!
倒是仲圣楠抽空跟他聚了一次,对方带来消息,仲叙一切都好,如此,李莫言也就别无他求了。
“你就不用Cao心他了,老太太时刻惦记他呢!”见李莫言有些闷闷不乐,仲圣楠忍不住感叹一句。接著又道:“遗嘱是一早就拟好了的,名下的财产被分成了三份,两个姑姑一份,多是金银首饰,我跟圣远一份,主要是公司的股份,他一个人一份,全都是现成的基金、股票和不动产。我们再孝顺有什麽用,到死还是最偏心於他。”
李莫言听出对方话里的酸意,因为事关仲叙,他也只是笑笑,“那你爸你妈呢,就什麽都没留?”
仲圣楠回道:“老太太Jing明著呢,知道两老关系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散夥了,宁愿把遗产留给我和圣远,生怕便宜了老头子。”
这是人家的家事了,李莫言只是听著,不做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