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并行,实际上一人偏前,一人偏后,始终没有同步。
也许世间上有太多的人,就像他们一样,始终无法携手共进、并肩同行。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时间的洪流怎能跨越?爱恨情仇怎能一笔勾销?
这就是江湖。
生离死别不过一瞬间,有人就从此音容两渺茫。
聊城位于山东西部,它临着河南与河北,是大阳王朝东部、中部、北部三大区域的交界处,黄河与京杭大运河也在此交汇。水陆两路皆发达,历来是崔氏家族重视的交通枢纽、商业重地。
此次崔氏两大当家人出山东前的最后一站,便是聊城。
护城的聊河还冻着薄冰。去年冬天来得来,今年春天便也来得晚。
这一路来,每过一个路线上城市,都是全城严禁,来往出入者,皆一一盘查。京城逼得太紧,山东俨然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局势紧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鸦一路收买江湖消息,紧追杨景璃的其后,一路提防杨景璃派来的杀手。青鸦虽然不是清河崔氏的人,但由于他和崔砚的关系,使他具有崔氏势力的代表性。崔氏与皇室斗得越厉害,幕后的人获利最大化。杨景璃一直以为自己用尽手段,只为统一政权,太平天下,殊不知真正的“黄雀”不是他,也不是崔墨,而是他的同胞兄弟,当今圣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成就一代帝皇的伟业。死的人,只会更多,仅为了风云变幻多少年后,一册青史空留名。
当局者迷,旁观者亦不清。真正清楚的人,却是清者难自清。
随着日期的临近,聊城布政司每天早晚都会亲自去城门巡查一趟,兢兢业业,生怕错放了人入城。
青鸦有特殊的证明,是崔氏内部颁发的山东无禁止通行令,比京城下来的按察使行使权还大。毕竟这里是山东,不是京城。
有了无禁止通行令,布政司诚惶诚恐地迎进青鸦,但是陆燎一无户籍证明二无通行令,布政司是个古板的老头,为官数载,什么事都得按规矩来、按程序走,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陆燎入城。
好在陆燎根本懒得跟旁人啰嗦,脚尖一带,本来就单薄如纸片似的人,轻功运转,比风还快,消失于满天雪雾里。
由于主干道无法骑马,青鸦入城就租了一辆牛车,在禁夜之前赶到了西市的朋来客栈。
客栈外面有身着便衣的侍卫在巡防。青鸦并不认识他们,但认识他们腰间统一配置的飞鱼刀。
说来可笑,杨景璃口口声声要铲除崔氏根基,可是出门在外,住在崔氏连锁营业的客栈,吃在崔氏经营的饭馆,穿的是崔氏名下纺织坊的绫罗绸缎,行的是崔氏西北马场常进贡的千里马。若是以前,假如没了清河崔氏,至少还有范阳卢氏,范阳卢氏虽然富可敌国,但他们并没有在各行各业做生意,只顾着运作全国各地的钱庄,而现在崔卢两氏的联姻,给了朝廷一大重击,之后崔千雪又宣布远嫁鞑靼族苏日部落的王子,对皇室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如今,杨景璃退到了聊城,锁住了山东往西去的咽喉。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位“新任”齐王已经等不及,在山东境内就要动手了。
是有多大的把握,还以为聊城是京城么?青鸦抱剑坐在牛车上等待天色完全黑透。杀人放火总要在晚上进行才合时宜嘛。
等吧。
最后一声暮鼓敲落,鼓声回荡在聊城每个角落,雪花都在颤动。
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大。宵禁开始,街上就没了一个人。值夜的武侯马上就要巡街。
一把红伞,一件红杉,一领羽纱氅。
青鸦见那女人身形眼熟,一时又记不起对应的人名。于是他起身抖落积雪,贴过雪面,快速向那女人移去。
这时候突兀出现任何人,都是妨碍任务的不速之客。
那女人转动伞柄,雪花飞旋,化为一片一片割rou饮血的薄刃,一齐刺向已经逼近的青鸦。
青鸦动了动手指,看似随意地来回挽了个双剑花。剑气粼巡,在暗无天日昼夜交际的时分,卷起雪风,自身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
女人放下红伞,以伞面抵挡金色剑气与白色雪风,她脚下划出半圆,已经退了一大步。
刹那之间,伞面裂痕,胭红油纸散入风雪中,打着转被吹上天空,不见了踪影。
就在刚才她放下红伞的时候,青鸦看到了她的全貌,因此连忙背剑在后,收住锋芒。
“这不是霍家娘子么?”青鸦问她,“你独身一人来这是非之地做什么?”
霍橘丢弃只剩伞骨的伞,拢了拢她的翠云髻,一年不见,她苍老许多。两鬓已有白发,哪里还像个少妇。
华山派前任掌门霍离死于皇宫四大高手的围攻,江湖上谁都听说了。蒋冬生几次想要带领弟子下山报仇,都被霍橘严词拦下。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仇就该谁报,霍橘心里通透,胳膊拧不过大腿,武林门派绝对不能跟朝廷有过节,华山派的实力必须保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