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
莫适正好停下来避开迎面而来的疾风,转脸向何靖民,轻声慢语,“周天赐不配,你就配了?他是一己之私,你就没害天下。防洪牵民,你把炸堤的时间提前了一个钟头,鲍聿卿要是晚了一步撤走南京西郊的住民,你做的事情和周天赐有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总司令我不配做,但是有人肯定比周天赐合适。”何靖民干脆承认提供人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啊~原来是因为冯子玉。”
那一阵刚猛的风已经吹过,莫适正过身,之前是何靖民走在他前头,现在换了他领头往前面走,“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从前在陆军学校做过你几年教官。冯子玉,嗯,冯子玉。”
冯子玉,提起这个名字,莫适半分念叨半分感慨。北洋时代以来,沧海桑田巨变,贫家小户生如蝼蚁,豪门望族也逃脱不过。死在位置上的吴川舫、鲍梓麟,主动隐退的谷正lun,无奈放权的段少文,这些个当年站在风头浪尖儿上,说话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今还能讲句话的还就是这个年纪稍小的冯子玉了。
“不过,冯子玉的日子也是不会好过,日本人要进攻的是他的山东。中原之地是兵家必争,不少地方都是易守难攻,只可惜那些地方都是沿着陇海线一字排开,他的军队也就不得不一字展开卫戍,结果战线过长,首尾难顾不利于调动支援。”
何靖民听到莫适如此话语眼前一亮,“莫老您不是不究兵法么,这番言辞我可从没想过会从您这儿听到。周天赐总爱拿他那点军功战绩炫耀,真该有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
“我这不是究兵法,不过是关心那个同一茬儿的老朋友。论作战打仗我比不了周天赐,再说我年纪大了还能活多久都说不定,还争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莫适和何靖民怎么讲也是话不投机,快走两步跨过一道院门,“你风风火火前来找我,估计根本没注意,这儿就是断臂崖。”
何靖民闻言抬头,果见扇门后一方大石压面而来,心里一惊,他果然是见木不见林么,过来找莫适的时候竟真没注意到此处。
“你是南京人,要讲断臂崖的典故你肯定比我清楚,可是这么大的石头立在道旁,你是一眼也没看到。”莫适伸手摸着矗立了不止千年的巨石。相传当年岳飞手下幕僚王佐为说服误入金营的名将陆文龙归顺大宋,在此断臂后诈降金兀术,终完成使命。后人为了纪念王佐舍小全大所做的牺牲,将此地命名断臂崖。
“当年统治北洋做第一人的是袁页城,不论他功过是非进步后退,起码北洋在他手里没有散。而他死了之后,北洋就四分五裂,各路军阀你争我夺相互倾轧。”
昏天黑地激战厮杀,山河落泪生灵涂炭。多少财力物力都消耗在了毫无意义却长达10余年的内战。
“一个一个都想站在第一的位置上讲话,不过发号施令的有一个人就够了。他对了就听令行事,如果错了告诉他让他改过来,温和一点的方法对国家人民都是大幸,比自作聪明的另起炉灶强百倍。如果早少点儿想证明自己聪明的人,国家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一步。”想到如今与外寇的悬殊差距,莫适言危词厉不留情面,“现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周天赐,你想解山东之危,不该私自决定破立,该和周天赐商量。”
何靖民也知道破立的危害,但又是谁逼得自己没有办法,况且他何靖民自认所作所为没有分毫为己的私心,莫适这样责难自己他心里一凉之余更泛上委屈,“莫老,您怎么知道我没和周天赐理论,我说了不下三次,周天赐是铜墙铁壁毫不松动,他讲话从来让人摸不着头绪,唯独谈起救援山东,斩钉截铁没有一点折中的余地。”
“余地?鲍聿卿远道而来,30万军队易帜归顺,从始至终坚持的都是他那套息争统一的道理。而防洪牵民人命关天你又有没有想过折中?”莫适讲到这里突然觉得多余,话翻来覆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立场,折中退让其实根本就不可能,也正是因为看够看透了,他才萌生了卸甲归田的主意。
“我也够固执,明知道白费唇舌我还是忍不住。唉,算了,就当是临别之前再发的牢sao,中国的事儿我是真不想再看再管。我说学谷正lun不是随便说的,我联络上了正在欧洲游历的他,我答应他不讲他那双儿子在南京的半句片语,他答应我给我一块净土逍遥。老友在侧,我也能算安享晚年了。”
“您……要走了?”何靖民先是愣了一愣,诧异十足却又马上诚心笑道,“现在的处境确实为难,离开未尝不是个好选择。清廷、北洋、民国,您老是生逢动乱,没过一天太平日子,如今能找到清闲就好好享吧。”何靖民搀起莫适的手,言语动情,“我自从6年前任职南京国府没少得您老提点,也没少让您老费心,您老的知遇靖民没齿难忘。不过恩报有序,冯子玉是我老师,击寇援鲁乃是大义必然,我终究是要为此一争。此举,败了自然不可能留命,便是胜了,您老也不会愿见自作聪明的我,您老的恩情我今生估计是报不上了,只能铭记于心留待来世再报吧。”说着便要跪地一拜。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