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之四 賭約(1)</h1>
非澈走出浴室,全身痠軟,尤其是不斷打顫的雙腿,即使放緩速度行走還是有點不穩。
站在房間裡,沒有擦乾的全身水跡匯聚到腳邊,在嫣紅的地毯暈染出宛如血漬的深褐痕跡,他毫不在意渾身仍在滴水,只是皺著眉撈起深黑長褲,然後瞥了一眼幾乎成碎布的雪白襯衣。
套上唯一還完整的深黑長褲,撿起地上的通訊器發訊息給組裡。還沒等非澈開始思考該拿什麼遮掩上身走出房門,背後一團濕漉漉的溫暖東西撲上來,非澈一個踉蹌差點整個往前倒,被鐵鉗一般的胳膊勾住腰拉回來,「吶,漂亮哥哥,穿這個吧?」潔白的指掌抓著一開始被脫掉的漆黑軍裝大衣,在非澈眼前擺晃,「要是漂亮哥哥的身體被其他討人厭的人看到的話,就不好玩了呀。」
說話間溫熱的氣息薄吐於背、強勢的摟腰動作,輕易地觸及剛才激烈的記憶,非澈幾乎是反射性地掙開狄卡的懷抱,難得的是向來霸悍強勢的狄卡居然很快鬆了手,只是笑咪咪的將軍裝大衣塞到愣住半秒的非澈手裡。
非澈想了想,實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衣物可以穿,又實在不想讓湘河等下屬看到他現在滿身痕跡的樣子……不過還是大致檢查了一圈,確定沒有銀白箭矢和弦月的徽印才披上身。
著裝期間,狄卡一直睜著圓亮的泛綠藍眸,像個好奇的小孩子,眼神發光的在身周繞來繞去的看,不想再多招惹麻煩的非澈沒有多說什麼,直到狄卡在背後冷不防地開口,「漂亮哥哥難道都不懷疑嗎?」
非澈絕美的面容浮現了一點詫異,回過頭,安靜的等待神情籠罩了些陰霾的狄卡的下文。
同樣擦也沒擦地從浴室走出來,狄卡自然也是渾身赤裸沾滿水跡,就算是剛死裡逃生出來的非澈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身體的確很美,充滿少年的纖瘦與矯健,像是充滿爆發力的優美豹子。那種少年獨有的青春與溶漿似的生命力,是就算外在的美貌還停留在少年時代、但年紀早已超過的非清和非澈也沒有的。
但非澈的注意力沒有被美麗的胴體吸引,他的眼神駐留在染上了陰影的白淨臉孔上。
背著手低下頭,濡濕的燦金髮絲垂落,遮擋住狄卡的表情,只看得到他微微彎起的唇,「雖然請了清哥哥通話……但是他某方面來說其實什麼也沒說不是麼?如果我其實是騙你的,騙你答應我們的約定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吶,我根本也沒把信物的項鍊給你看呀?其實我根本不是要履行『交易』的對象,只是我跟清哥哥是舊識,所以可以偽裝騙了你……」
狄卡悅耳的聲音越發低沉,也越發模糊不清,像是浸在水盆裡的月影。他還在說著話,但是非澈的思緒已然飄得很遠了,出神得厲害。
思緒紛飛而雜亂,無數念頭沉沉浮浮掠過腦海……宛如蕩漾在水波裡,遠遠近近,模模糊糊。
他想說,他雖然不是極攻於心計,但也不是隨便唬弄就輕易動搖的人;他想說,既然非清都出現了,如果辨識不出事實,豈不是白瞎了他與非清匪淺的羈絆;他也想說,作為黑翼中能跟少主非清媲美的存在,他雖謀略不及,但一定有「什麼」是可以稱道的;還有,因為他識得銀白箭矢與弦月的徽印……因為他是優秀的狩獵者……更因為他展現出來的特質……
很多可說與不可說的事情,然而還有些恍神的非澈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你不會做這種事情。」
一種直覺,一種靈感,讓非澈在思考之前就脫口道出了,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非澈不禁嘆了口氣。
果然,狄卡沒有反唇相譏或繼續戲謔下去,如同他們剛相處不久那時,狄卡愣愣地瞠大了泛綠的美麗藍眸,不同的是,狄卡神情並沒有再陷入濃重的恍惚迷惑,白淨俊秀的臉龐像是臉點亮了光,很可愛的笑,光彩照人。
每次這個鐵血少年這麼可愛燦爛的笑,肯定都得出點事……
果不其然,下一瞬,狄卡一個向前飛撲抱過來,非澈還來不及提起勁站穩,就讓狄卡撞到身後的牆邊,背脊磕在冰冷硬實的牆面,內傷外傷齊齊發作起來,但非澈還是蹙眉忍住沒硬掙扎開,以免更傷筋動骨,很認命的隨狄卡用要絞殺人的力道緊緊抱著他。微微垂下眼睛,還能看到燦金柔軟的髮頂,姿勢親暱的埋在肩窩處,非澈一面有些走神的想這種直覺總有天會惹下潑天的麻煩,一面再嘆了一口氣。
「……我一定會很想你的……」被死命抱了一會兒,狄卡終於拱動了一下。
「什麼?」模模糊糊的聲音很近,但悶悶的聽不清楚,非澈猶在出神,呆呆的問。
「--狄卡.狩恩!」狄卡終於抬頭,專注地仰望非澈的臉孔,清脆的少年嗓音明亮,劃破有些凝滯沉悶的空氣。
非澈被喊那一聲回神,但很快又愕住半响,張了張唇,還是默了聲音,「……」微微掙了一下,這次狄卡卻沒有勉強,很快地放開,只是泛綠藍眸用幾欲燃燒的執著眼神,直直盯著銀灰與冰藍的美麗異瞳看。
……關於彼此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