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那些手札。
不想这椅子都未坐热,纪方说宝二爷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人还已经领到了书房门口。
唐糖未免吃惊,东院只住他们母子三人,深更半夜,就算来人是宝旸,纪方何以径直将人径直引入内宅?
孰料裘宝旸不过是位陪客,正主正是那前些日子将唐糖拒在庵门外的赵思凡。
唐糖前脚到家,这不速之客后脚便至,她未免来气,狠瞪了裘宝旸数眼,却依旧按捺着笑问:“法师可是知道我刚从宫中得了这摞札记归来,生怕我读不明白你们赵氏手迹,赶来为我挑灯导读的么?”
本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要对方真有有法子能帮忙救回纪陶,别说化敌为友,这会儿就算要她唐糖肝脑涂地,她也是肯的。
不料裘宝旸在旁竟是关切万分:“你进宫一遭,毫发无损罢?“
唐糖恼极了,瞪他:“想什么呢?”
“虎狼之xue,不由得我不担心!”
裘宝旸瞟一眼赵思凡,思凡法师竟也是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这一双,唐糖向来有些无可奈何,只得若无其事翻开其中一册:“法师既是为这而来,有话不妨明说。”
赵思凡已无当年上元游船初见时的可爱,面色肃然,双手合十,劈头便打机锋:“如来所说义,出世无有相,可有一切生,皆得尽有漏。”
裘宝旸心急求解:“法师此为何意?”
“三爷魂魄,当还在这世间。”
裘宝旸抢白:“此话当真?唐糖你说我还不信,思凡……法师还是头回这么讲,看来是真的了。”
赵思凡说的,便成真的了。唐糖淡淡瞥他一眼,答:“我知道。”
赵思凡面色依旧肃然不已,转而接着打她的机锋:“十二因缘,本从因果,因果所起,兴于心行。古昆仑何来,我朝又何存?存乎一念之间罢了。”
唐糖未免烦躁,可到底寻人之心切切,不便发作。况且赵思凡这最末两句,虽则不通,唐糖总觉得当是有所指。
横竖总有裘宝旸在追问:“这又何解?”
赵思凡答:“那解救之法,却着落在三爷胞兄的身上。”
“纪二?”
赵思凡阖首。
“那要怎么做?”
“高祖胞弟,谥号明宗,战争离乱中寻兄不得,依玄明法师指点,喂心头血于高祖弃船失踪之所……”
这位玄明法师的著作,唐糖是读过的,确然是位了不起的机括高手。如此回想,那位明喻公主也是位高手,她的师承,倒有些玄明法师之风呢。
裘宝旸不解:“敢问明宗后来……”
赵思凡冷冷道:“后来便得了这个谥号。”
“哦哦,那他就是挂了啊?”裘宝旸转而大惊,“你说什……什么?难道要纪二喂、喂他的心头之血在那给废园子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纪陶呢。”
“定然可以。”
连裘宝旸这般恨纪二的人,听得都有些发冷:“这、这……简直邪魔歪道,很难置信啊。”
赵思凡很不快:"不得诋毁高祖明宗。裘大人扪心自问,你至今遇见的许多事情,又有哪一桩是可以置信的?"
赵思凡看向唐糖的脸。
裘宝旸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望着这张找不见一丝风霜与烟尘的少女面庞,竟真的迷茫了。
若说唐糖对这些高祖手札存了十二分的热望,经了来福那通揭秘,知道这里头还牵扯着一个梁王,顶多只剩下五分。
如今听赵思凡言及此处,心基本算是凉透了。
唐糖正欲道:“无稽之谈。”
那个嘶哑如地狱的声音却从窗外头响起:“我即刻上路。”
☆、未归人(四)
赵思凡此刻再不端着,她望着窗外漆黑夜色, 一派热望的样子, 仿佛苦寻的盟友就在窗边:“纪大人?纪二大人?”
窗外已然没了声响。
唐糖没说话,为赵思凡与裘宝旸添茶,神色泰然得倒像在听一个发噱的笑话。
赵思凡之前拽了那么两段佛偈, 底气究竟不足, 见唐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不由面露急色, 出圈的话都冒出来:“你不管无所谓,这人……我是救定了。”
唐糖一滞,仍是强陪笑脸:“我说了,这是无稽之谈。”
赵思凡颇是不服:“愿闻其详?”
“师太当闻,古昆仑乃好生之地,不然何来高祖迷途得救的佳话?”
赵思凡语气充满挑衅:“我信你身世离奇,然这说辞旁人说来还自罢了,从你口中道出, 未免护短……我真替三爷不值, 他为你身陷苦难,尚不知自己所爱非人!”
裘宝旸急道:“哎哎 , 话不好这么说的……”
既提了起纪陶,唐糖便不欲再辩。
这赵氏一族,脑子泰半糊涂之极,还真挺难为赵思危的。
凝固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