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他在其中翻滚,嚎叫,后来就认了命,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恶鬼,蛰伏着,等待新的猎物进来,重蹈着他的覆辙。
这天,他依旧没有等来新的猎物,倒是等来了一只冰冷的手。
他起初不愿意离开,因为这猩红的ye体是那样温暖,暖洋洋的,几乎要化去他的灵魂。可那只手的力气很大,扣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退开,他无奈,只得顺着那人的意思浮上去。
离开了血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像游魂一样飘荡了那么久,他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手指——原来有躯干是这样的一种感受,不自由,被束缚。
他重新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面如浊雪的红衣女。
在那双浑浊的眼里,他见到自己的倒影:满身都是血,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是亮着的。
“醒了吗?”
他觉得这扰了他清净的女人着实碍眼,抬手就掐住那纤细得仿佛不足一握的脖子,慢慢收紧了手指。
被掐住了脖子的女郎不慌不忙,巧笑倩兮,如不安分的蝴蝶,震得他手心里痒痒的。
感受不到指间大血管突突的跳动和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他焦躁地发出一声低吼。
“主人叫我带你过去见他。”
因为发声的部位被他勒住,所以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叶惟远松开手,冷冷地望向她,目光Yin沉沉的,像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红衣女也不由背脊发寒,差点以为是正殿里的那魔物在看她。
他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叶惟远哪怕是在入魔,也是安静的,现在他身上那些属于人的优柔寡断都不见了,只有冷冰冰的戾气。
她越过他,望进那池沸腾血水里。过去她只偶尔听说过这血池的存在,见过看守地宫的辰已在月初和月末把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却从未见过它的真面目,更别提知道其他的功用。
见这叶家的年轻人已在里面彻底脱胎换骨,她吃吃笑起来,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媚态,“得罪了小哥,你这样怎么见人嘛。”
话音未落,一桶凉水就浇上来,冲刷掉他一身的血污。
“你……!”
污渍被洗去,他原本的好容貌就露了出来。
“这样才对。”
红衣女郎退开半步,抛了样东西过来。他一时不察,眼前被覆住,一片黑暗。
“别发疯了,穿上,赤身裸体的,像什么样子。”
他扯开那东西一看,发现原来是件缁衣。撩起遮住半张面孔,shi漉漉的长发,他随便将这衣服披到身上。也不知道这缁衣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薄如蝉翼,穿在身上要人感受不到一丝重量。他随意将衣带打了个结,遮住露出来的大片胸膛。
在漆黑的衣料衬托下,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口唇上留着一抹殷红的血色。
那女子扬起下颌,露出一截青色的脖子,上头还浅浅地留着一个手印,叫人说不清地厌恶。
“别磨蹭了,主人发起火来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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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赣皇宫正殿的一隅,永不熄灭的灯海铺出老远,像盛夏时的银河,更像是通往天府的道路。
叶惟远跟着红衣女的脚步行走在其中,火蕊的铜莲花漂浮着,底下半凝固的巨鲸脂肪被摇曳的灯火烤出一个小洼,倒映的烛光绵延到更深处,照出大片不安的Yin影。
“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怀疑霜未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两侧帷幔落下来,将他和这木人所处的一方小天地与世隔绝。因为灯火黯淡,他看不清丝织帷幔上面的纹样,只有金线隐约的闪光,奢靡得要人眼晕。
带他来这里的红衣女不知何时起就不见了——也许是被隔绝在帷幔的那头,也许是离开了。
他没有即刻落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模样像是有话要说。
“你有什么事吗?”
木人颇有兴味地拿余光瞅他,连桌上未下完的棋都不顾了。
“我都来了这么久,你该给我一把趁手的兵刃了。你总不会这么吝啬吧?”
他记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只记得自己的刀好像是为了杀什么人而落下。虽说手中无兵刃也可杀人,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这样吗?你这么久不说,我都以为你不需要了。”
就像寻常人吹口哨那样,木人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抠搜,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尖利刺耳的哨声响起,按着长短短长的节奏反复了三四遍,召唤着黑暗深处更加邪恶的东西。
深处被他召唤来的东西由远方一声长yin,震得桌面都晃荡了两下。
“这下你肯坐着陪陪我了吧?”木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坐。”
叶惟远坐到木人的对面,陪他继续棋盘上的残局。
就在叶惟远皱着眉头想下一步要怎么走时,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开始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