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常常都是和阮商浚在一起,亦步亦趋,徐宁有时候甚至怀疑,阮商浚和阮疏桐之间是不是被一条莫名其妙的线牵在一起,一条谁也看不见的线。
徐宁从小就认识阮疏桐,也大概知道阮徽的大夫人,三姨太四姨太,以及各个小妾那些扯不清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知道当年名震一时的美人顾惜琴。
他知道小时候徐广想让他与阮疏桐指腹为婚的事情。虽然最终泡汤,不过徐宁后来每每看着阮疏桐的脸就不禁想到,这确实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如果,他真的是女子,徐宁并不反感娶这样一位女子为妻,只可惜啊,造化弄人。
徐宁对阮疏桐并不陌生,似乎,这个孩子总是在某处,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与空间的点上,就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徐宁的面前,比如阮徽去找徐广喝酒,徐宁抬头看向窗外,阮疏桐就跟在阮商浚的身后,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腰身,安安静静的走过庭院;又比如,顾惜琴病重,阮疏桐沉默着站在门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大夫,又看看徐宁,最后还是低下头一言不发;再比如,顾惜琴下葬的时候,阮徽不在京城,阮商浚被大夫人勒令不准出门,阮疏桐独自披麻戴孝,跪在顾惜琴的灵柩前,背对着徐宁,夜幕笼罩在他单薄的背影上,徐宁似乎觉得这个孩子倔强的背狠狠灼伤了他的眼睛。
原来,他已经跟阮疏桐这么熟了?
阮疏桐和他一样,特立独行的存活在这个世上,或许这并不是他的选择,可是,没人会在乎,于是,只能寂寞而可怜的以孤傲清高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原来,是人就会寂寞。
原来,他也是会寂寞的。
回到那日的酒楼,徐宁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小花旦。自然,当时的徐宁并不知道这花旦的身份,只是觉得,小花旦嗓子凄凄婉婉,唱的人肝肠寸断,而身姿却很软,颇有那么一丝撩人的妖娆。
文人喝酒以后,往往文兴大发,李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诗仙的这个仙字多少也与他饮酒有关。
徐宁也是一个文人,几杯酒下肚。忽而敲着酒杯张口yin了几句:“风撩残香,熏泪行行。柳眉忧然微蹙,自诩多愁肠。”
同僚皆瞪大眼睛看着徐宁,这才知道,平日里冷的像冰一样的徐大才子这是思春了呀。于是乎炸开了锅,各个吆喝着要将那小花旦招呼过来陪酒。徐宁微笑着拒绝,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美好的东西往往如镜中花水中月,徐宁没有这么傻,非要让一颗幽幽漂浮的少年之心跌进红尘。
夜半时分,徐宁微醉着歪歪斜斜的往家走。
前面一阵sao乱,忽然,一个小小的身体重重撞在了徐宁怀里,险些将他撞倒,扶稳身子,徐宁听见那个撞他的人说道:“ 阿宁哥,快救我。”
徐宁一惊,酒醒了一半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说:“是我,阮疏桐。”
“小桐?”徐宁诧异。
阮疏桐拿袖子擦擦脸,一脸的油彩被弄成了大花猫,却依稀看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远处却听见有人跑过来,叫喊着:“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徐宁将阮疏桐藏在树丛后,故作镇定的来回踱步。
徐宁好歹是大理寺的一个官员,那群人不能得罪,在徐宁一口咬定没见到可疑人员之后恹恹的走了。
阮疏桐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徐宁忍不住想笑,他问道:“你怎么......”
他打量着阮疏桐不lun不类的装扮,在心中斟酌措辞。
倒是阮疏桐大大方方的承认,说:“阿宁哥,你看我扮演虞姬怎么样?”
徐宁险些一头栽进河里,堂堂阮府少爷,竟会去做这三教九流的戏子?
阮疏桐撇撇嘴,道:“下个月是浚哥的生日,他喜欢霸王别姬。”
原来还是为了阮商浚,竟会拜戏子为师。
徐宁的心突然觉得有些空的不自然。
那时候的阮疏桐才十五岁,少年的身体还未长成,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高高仰起看着徐宁,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希望得到徐宁肯定的期待。
徐宁点头:“小桐扮的,自然是很好。”
阮疏桐眉开眼笑,连头发丝似乎都因为这个灿烂的笑而变得灵动起来。
小桐!
除了顾惜琴和阮商浚,徐宁是第三个这样叫他的人,不过,似乎这样叫也很好。就好像他叫他阿宁哥一样,他们原本不是很熟,原本可以叫的再客气些,可是,就这样自然的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仿佛除了这样的称呼,再也找不出其他。
又是一年春华秋实。
再见到阮疏桐的时候,徐宁已经是大理寺少卿。
还是在庆贺的筵席上,阮商浚摇着折扇笑逐颜开。阮疏桐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他身后,默默不语。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阮疏桐的手里也捏着一把折扇,不时的扇动起他鬓角墨黑的发丝,徐宁忍不住笑了,小桐也长大了呵。
月华初上的时候,徐宁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