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悄悄地牵了一下手。
第 74 章
经过一轮云霄飞车跳楼机和海盗船的残虐,我从众多脸色惨白的游客中走出来,两条腿失重一般打着旋儿,骨节接榫处仿佛有无形的螺丝松动,可见刚才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刺激已经被我的身体复刻保存,随时随地慢镜头回放。
眼球迟迟不肯归位,视野中的景物仍旧颠簸着,宫隽夜比我强一点,姑且站得住,和他身后一个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的肌rou男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即用手臂施力夹住我的腰,像拖一个rou做的拉杆箱那样,英勇无畏地把我拖向下一个骇人的娱乐设施,好像要把这辈子的份一次性玩够本。
买了棉花糖、章鱼烧和炸鸡胡乱填饱肚子,正赶上周末游乐园的马戏表演,交贯的人行道包围着一片区域,将它独立和其他游乐场地区分开,那里游人如织,长长的队伍绵延到外围的花丛中。
红白条纹的帐篷平地而起,手捧糖果的孩子们由身着奇装异服的马戏团演员带领着,安全有序的进入场内的环形座位,年轻俊俏的魔术师则是在门口招揽客人,躬身摘下黑色的礼帽,用手绢为两颊羞红的小姐变出白鸽。
我们也从他手中得来了入场券,跟随着欢欣鼓舞的孩子们的队伍往里走,恍然间我觉得我和他们并无不同,不管是年纪还是这一刻无意识浮现在我脸上的神情。
很快乐。对接下来的表演和明天会得到的一切都抱有无条件的期待,好像是某种天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逝,却又在这一刻物归原主,不失毫厘的回到了我身上。
或许我自身也有原因吧……我让自己活得太累了。急于摆脱贫穷、庸俗和无力,尽早掌握自己的命运,却忽略了在特定的时间里应得的东西,以至于我在寻找到这点浅尝辄止的快乐时,都感动得不能自已。
我不知道宫隽夜是不是有意带我来这里,旨在弥补那些我错过的童年,他总能点到我在层层外物包裹下最柔软的部分,在这种乍看浅显的、不值一提的方面。可无论是多么微弱的触动,都能在我被动易感的内心中引发一场不小的震荡。
不止一次了。我在他的施予和包容里体会到那些超出我希求的感情,它们没在我想要得到的那部分以内,回馈远多于付出,所以才使我受宠若惊。
是因为我没有完善的家庭关系,缺爱吗?
“哇——”
空中飞人以一个惊险绝lun的姿势进行交接,小丑殷红的口中喷出火焰,观众席爆发出阵阵稚嫩的赞叹,舞台帷幕的暗影中,他剥了一颗圆圆的糖球,塞进我嘴里。
“虽然是在游乐园。”
香草巧克力浓浓的香甜在口中流淌,我伏在膝盖上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捉过去,悉数握紧在干燥而温暖的掌心里。
“但是约会的时候,也得专心一点。”
手指与他相嵌的那一刻,我把脑袋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心里的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我什么都不缺,因为他什么都会给。
只要我握住他的手。
演出结束后,我们和观众从后门散场。
他今天喷了我送的香水,洒在锁骨以上和手腕内侧,据说动脉的搏动能让这香氛保持一整个白天。摩肩接踵的行人里,他贴着我的背,手搭在我腰际,让我不被密流似的人群推撞到,我迈出去一只脚,脚跟后就贴着他跨出去的脚尖,像小孩子爱玩儿的踩脚游戏。
我没什么动机地回过头去看他,却不偏不倚撞进他眼里。
一双瞳仁在阳光的恣情照耀下,像是沉在河底常年被溪流冲刷的石头,有坚锐的质感,柔然的深度,时而又透露出不合年纪的狡狯。
这跟他的生长经历不无关系。
昨天深夜我们谈起这个,横躺在他卧室的大床上,阳台外吹来夜晚沁凉的风,是谈话的好时光。
即便刚有过肌肤之亲,有了些叫人免不了难为情的接触,关于跟他聊天这件事,我是抱有拉近彼此心灵的认真目的。
拜特殊的家庭背景所赐,他拥有上流社会那种严苛到刻薄的家教,挑剔的审美和对金钱的嗅觉,个人生活却是反弹式的放荡,挥霍,薄情,流连花丛,少年的赤诚被过早扼死在萌芽阶段。
我也终于有机会问及他手上的戒指。我好奇已久。我对他存在这个世界上尚未跟我交汇之前的轨迹全都好奇得要命。
“无名指上这个,是我父母的结婚戒指——我爸的。我妈的那一枚被她丢掉了,我亲眼看着的,因为我爸背叛婚姻。他有过不计其数的情人,有些我见过,有些我没有。他们就像挂在壁橱里的衣服,各式各样儿,随意更换。”
“另一个,嗯……当家的身份象征……天哪,听着真傻逼……称不上祖传,单是个遗物。死人的玩意儿……好好,宝宝别皱眉头,我们大晚上不说死不死的,你害怕吗?来,到爸爸怀里来。”
他作势要抱我,而我对他半点儿脾气都发不出,全不反抗的被他压在身下。我觉得认识他之后,骨子里盘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