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和欢心?
霍蘩祁自是不信的,他们父子势同水火,他说什么不会为了寻什么药材亲自离京。
但她还是捂住了袅袅的嘴,将人拖到了假山后头。
一池春水碧如天,淙淙而过。
袅袅眼眸躲闪,似有话要说。
霍蘩祁松开她。
袅袅道:“我在顾家时,没少听到旁人嚼舌根的。顾氏如此,宫里当然尤甚,阿祁放宽心,我晓得利害的。”
霍蘩祁忍了忍,轻声道:“袅袅,前几日我听说,顾老夫人也要带着人回秀宛了,将顾公子的棺椁带回去入土为安。”
袅袅身子一颤,半晌后,她苦笑道:“正该如此的,落叶终要归根。”
霍蘩祁伸手搭住她的香肩,“顾翊均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要开始新的人生。袅袅。我保证,上天再也不会薄待了你,你的苦已经受完了。”
她挑眉,微微有一丝诧异。
霍蘩祁不肯再多说,牵着她的手绕出了假山。
嶙峋的怪石堆矗在旁,两人沿着水面浮桥趟过去,shi了罗袜,也是到了黄昏落日时,才见到回坤仪宫暂歇的皇后。
霍蘩祁怎么说也该叫文帝一声“公公”,虽不敢问,却还是问了,“母后,陛下的病……”
本来也该叫“父皇”,但她唤什么,都是随着她夫君的。
皇后也不禁敛唇,她那淡浓合宜的脸露出些许苍白,人也清瘦了不少,但脸色还算和蔼,也不教袅袅害怕,微笑道:“不算什么大病,休养一时也便好了。”
皇后极力压着文帝的病情,不肯吐露实情,是为了稳定局势。
这点霍蘩祁懂的,方才那帮多嘴的宫人已经说了,陛下病了快半月了,连朝政公文都是皇后在旁批的,但这桩事不敢泄露,轻则掌嘴,重则发配,她们也说得不太多。霍蘩祁只隐约猜到,陛下既无力起榻,想必是真病得严重。
但皇后既然有隐瞒之心,那便证明,帝后二人都不想在皇帝重病卧床时,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揣测和霍乱。
霍蘩祁也就不问了。
皇后抬起凤眸,看了眼跪在霍蘩祁一侧的袅袅,眼睛微微一亮,“生得眉清目秀,是阿祁新收的婢女?”
“回母后话,不是。”霍蘩祁拍了拍袅袅的手背,“这是我在绸庄的一个得力帮手,她是来陪我的,您要是缺婢女,嗯,我兴许……确实是没有的。”
她为难的模样,可算逗乐了皇后。
连袅袅也忍俊不禁。
皇后笑道:“本宫不过问问,你倒真以为本宫同你讨人了?你既然来了,这段时日,便住到东宫里去罢。”
霍蘩祁有些惊讶,自从太子在朝堂被废,她依理不该继续住那。
皇后道:“你在宫中也不相熟的,唯独东宫还住过一段时日,暂且去那住着,等如愿回来。也不过一两月功夫。”
既是皇后凤命,霍蘩祁与袅袅便应承了。
但此事越想越是觉着有些难安,宫里头既然闲言闲语的人如此之多,风口浪尖之时,皇后为何做此安排?
袅袅也不是多嘴的,她不将心头疑惑道出,袅袅便一直沉默。
一路回了东宫,霍蘩祁才挥退一帮下人,拉着袅袅进了偏殿的寝居殿,近门的博山炉里燃着木兰香,辉煌的彩绣如蓬云似的堆砌,光彩照人,袅袅一时眼花,来不及收回视线,霍蘩祁忽道:“袅袅,你在这儿先住着,过几日顾老夫人便离开秀宛了,我带你偷偷去见顾翊均一面。”
她一怔,继而道:“阿祁,你说什么?”
霍蘩祁顿了顿,恐外头还有人,低声道:“楚岫给我捎了一封信,你还不知道她,她是顾翊均纳的小妾,如今正也要随着顾老夫人回秀宛了,她信里说了,说对不住你,盼着你与顾翊均见一面,道个别。”
袅袅摇头,“人死如灯灭,道别是多余的。见或不见都不重要了。”
曾经她决心忘了顾翊均,现在她想铭记一生。
他让她懂得,不论是执念、放下,还是别的什么,都要始终努力地活下去。袅袅和公子之间的美好,不因后来的伤痛和分别就荡然无存,一段感情教给她的,是永远善待自己,也善待爱自己的人。
至于道别,他在心里了,别不了的。
霍蘩祁蹙眉,“那好吧,我把话传达给你了,你既不愿见,没有人会勉强你的。袅袅,我只再多嘴一回,顾公子这人,生性风流放荡,对红妆美人如奉天女,喜欢他,确实是件累人累心的事。但我觉着,这种人一旦爱上谁,会比谁都容易坚贞不屈、从一而终的。袅袅你可以好好儿想想。”
想什么,顾翊均都已经……
她恍然一惊,错愕地抬起头,只见霍蘩祁耸耸肩,转头溜出了门外,她已追之不及。
临走之前,步微行交代给她很多话,可以说的,不可以说的,她心里有底。但是还是说多了。
那是没辙的,她太怜惜袅袅了,不想她再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