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捉襟见肘,难以应对。更何况,墙倒众人推,段家那般模样,雪中送炭的没有,落井下石处处为难的倒是一堆。段老太爷瞧着这般场面,只觉是自己毁了段家,愧对列祖列宗,忧思成疾,没多久便重病在床,过世之前,曾抓着儿子的手千叮万嘱,势必要重回官场,重整段家,不然他死也不能瞑目!
段爷爷应下,然而当时情况特殊,短期之内,官场之上,断然没有段家的一席之地,他也只好于商场挣扎,维持着家中用度。而剩余的心思,便尽数放在段卓松的教导之上。
“万事以段家为先,段家必定会重回官场,容不得一点污脏。你爸爸,就是这样被养大的。”关静涵轻叹一声,“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
“那后来呢?他怎么没有从政?”段尧问一句。
“你对你爷爷的病有多少了解?别看他后来过得更没事人似的,在你出生前可不是一般的凶险。”
原本段卓松确实打算大学毕业后便入政途,然而,段爷爷陡然病重,情况危急不说,所需费用也不在小数目,再加之外界的针对和抨击,内忧外患,以至于当时还没毕业但在大学期间已经凸显出超凡眼见的段卓松不得不接管自家公司,并雷厉风行娶了心仪他的关家独生女关静涵,借着关家的支持和与卫家小辈的融洽关系,这才得以力挽狂澜。但是,段卓松的政途,也就这样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一代传一代,这家族的使命最后落在了刚出生的段尧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知道你性向,你爸爸会那么生气的原因。尧尧你该知道,官场之上,一旦爆出同性恋的传闻,那么这个人就算毁了。”
“可是你们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段尧抬头看她,“我有权利对我的人生进行选择。”
“尧尧,你该知道,生在世家就有生在世家的无奈。有些东西不是你想选就能选。这是责任,我相信你懂。要不然你当初也不会打算放弃你的恋情而选择家族。”
“不,你错了。”段尧打断她,目光濯濯。
“我当初选择的是家庭而不是家族。我选择的是我的父母,而不是段家的责任和使命。”
虽说他有觉悟接手段家,但当初促使他做出选择的,是因为天平另一头是关静涵和段卓松,是他的血脉至亲,而并非冰冷的段家二字。
关静涵被他这一句话堵住,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妈,既然您要说,那我也说说吧。”
段尧等了好一会,没有等到声音,最终自己开口。
“我心里确实有郁结。你说的你和我爸逼我选这事儿,是你们有苦衷,算我认了。可那十八年来,我和你们之间的沟壑也远不止这一个。”
胳膊搭载桌沿,他喝了口咖啡,捏着杯口放下,垂眸笑了笑。
“你知道我最伤心的是什么时候吗?不是小时你们对我不理不睬,也不是我爸把我丢去沂江,更不是你们让我作出选择,而是最后,最后那会儿……”
“没有哪个儿子会因为恋爱对象抛弃爸妈的,我那时候都想好了,答应你们,对戚时放手,虽然我想的是慢慢让你们接受,可如果往后没有能让我动心的人了,性向不性向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或许我真的会按照你说的那样,藏一辈子,也很可能按照你们给我安排的路走下去。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提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肚子里接替我的小孩儿,单独立出来的户口,还有一些所谓的着想和补偿。也许在你们看来,这只是提前做好准备,就跟我爸谈生意一样,每回都会做好pn B,但是,我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一桩生意。这放在生意场上,是有远见,是万无一失。可搁在我这个有血有rou的人身上,我只能感觉到,你们一点都不在意我,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我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替代,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听着这些话,关静涵手一抖,险些将咖啡打翻,她不再冷静,目露震惊,颤声解释:“尧尧……妈妈爱你。”
“我信。”
段尧曲起手指,端了杯子又放下,最终望向玻璃外的灯红酒绿,弯了弯唇:“只不过,你更爱我爸,而我爸,更爱段家。”
他的声音平缓,仿佛只在诉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我也很惊讶我竟然这么平静地谈及这件事,这说明真的已经过去了。还是那句话,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工作,有家,有爱人。您不必挂怀于我,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关心一下我弟弟。叫段燃是吧?那孩子挺可爱。”
段尧没有再看窗边脸色晦暗的母亲,他买了单,推门出去,一身黑色衬衫,融进浓浓夜色之中。而在他身后,关静涵落下眼泪,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到底有多愧对这个孩子。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带起微微凉意。段尧放下衬衫长袖,准备往地铁站去。然而刚转过拐角,便瞧见屋檐下站着一个人,正温和瞧来。忽地便弯了眉眼。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