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安详。瞄着苏泛清俊明朗的侧颜仿佛被这光线镀上了碎金似的一层,是分外安静宁和,只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苏泛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在弟弟的脑袋轻轻摩挲着,思绪倒是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领回家的第一天,见到苏湛的时候,小小的孩子正四肢摊开着仰卧在床上睡觉。和在大街上流浪的自己不同,干净整洁可爱带着芬芳的儿童卧室,地上摆着各种自己没见过的玩具。
父亲和大妈是极其宠爱他的,五岁了还让苏湛睡着有栏杆的大型婴儿床,估计是怕小孩儿睡觉不老实掉下来。苏泛记得当时自己扒着栏杆往床里头望,只见床上睡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一团白丸子似的趴在中间,身上盖着鹅黄色的小毯子,白白的小脸,红红的小嘴巴,一双睫毛长长卷卷,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投在上面,仿佛极力生长似的上挑着……苏泛当时就震惊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子。
本想偷偷就看一眼的自己却是趴在栏杆上走不动,只是没想到小小的一团娇rou却是动弹了下,睁开了眼睛,湛亮清澈的眸子望着自己,苏泛甚至能够在那眼睛里瞅见自己的影子,而小弟弟却是懵懵懂懂地轻哼了一句,清脆的童音在暗香明媚浮动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呀,哪里来的小哥哥。
他哪能告诉他呢,只这一句,只这一眼,他就长长久久的沦陷了,小时候想做他的好哥哥,长大了想做他最亲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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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湛没想到苏泛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居然带他来到了清迈外面的一座陵园。苏泛停了车之后并没有进去,只是带着自己拐进了旁边的一座寺庙,清幽的环境,院前是高高大大的椰子树。这座不知名的寺庙,虽然看上去并不大,但是修葺得极为整齐古朴,圆圆的主体,尖尖的顶端,都被镀上了金色,院落里的房子却是白色的,极富泰国风情。穿着黄色袈裟的泰国小和尚们成群结队地从大殿里出来,见到他和苏泛都是静静地行了个合十礼,而后赤着脚跑远了。这座寺庙的主持肯定和苏泛很熟,因为见到苏泛之后,同样行了个礼,然后默不作声地带着他们去主殿。
苏湛狐疑地跟着,完全想不通苏泛怎么会带自己到这里来,只能任由苏泛拉着他的手抬脚迈进了殿里头。苏泛接过小和尚给他点的香之后拜了三下上了香。苏湛望了望四周,四面佛,木象等等,和其他的泰国寺庙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疑惑间苏泛却是忽然开口说道,“我出资修建了这么一座寺庙,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衣冠冢。替我那个母亲设立的。”苏湛是很少听到苏泛提及他的亲生母亲的,这么些年下来,似乎都将这么一个人遗忘,更别谈自己小时候是完全将苏泛的亲生母亲当做了让自己母亲伤心的敌人。
苏湛听罢,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倒也让人替他烧了一柱香,亲自拜了拜上了香。不管怎么说,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生了苏泛。现在想来,也许自己的父亲早就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了,即便看着苏泛大概也不曾想起过。
俩人烧了香,苏泛照例捐了一笔香油钱,深深地往墙上的一处龛笼处望了一眼,笑着回头对身边的人说道,“知道今天我带你来是干什么吗?”
苏湛认真地默想了一会儿说道,“难道,今天是你,生母的忌日?”他想了半天,憋出这个称呼来,苏泛也是叫了他母亲十年的妈妈,从一开始的大妈,后来是索性更亲密地直接称呼妈妈了。对于苏泛的生母,苏湛觉得自己和苏泛再亲密,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不是,我带我最爱的人来见她。”苏泛笑着贴近他悄声说道,“丑媳妇儿还要见婆婆呢。”他又加了这么一句俗语。
苏湛横了他一眼,觉得苏泛现在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一开始怎么会觉得自家哥哥除了心思缜密城府深了点,倒还算是个翩翩君子?简直被猪油蒙了心啊!苏湛有心想刺他几句,然而又觉得在这里好像不大适合,撇撇嘴决定在苏泛生母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我小时候——”苏泛转过头继续望着墙上金光闪耀的各种神像神龛突然开口道,“我小时候曾经怪她为什么把我生下来。阿湛,我和你不一样。你是阿爸和妈妈因为相爱结合,热切期盼中生下来的。我呢,她第一次被人买了个高价卖给阿爸,可惜,那一夜大概阿爸连她真正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很小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们很穷,只能靠一些手工活维持生活。四岁那年我病得厉害没钱看病她才去找了阿爸,只是阿爸不喜欢我给了我们一笔钱就打发走了。我恨过的,像我这样的人何必生出来呢?后来她死了,我成了在街上流浪的孤儿,要不是大妈心善把我捡回去,也许我早死了。”
苏泛的声音在钟声袅袅的寺庙里听起来飘渺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宁静悠远。苏湛看着苏泛仰头望着神像的侧颜,他现在看惯了人人眼里敬重恭敬的苏家大少爷苏泛,父亲信任他,母亲同样疼爱他,所有人都忘记了苏泛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出生和开始。苏湛只觉得心中一酸,眼里酸涩,为当年那个小小的苏泛。
“阿泛,你自己说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