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亲国戚,一个朝廷股肱,书辞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碍眼,这种场面,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正犹疑之际,沈怿侧过头来朝她低低道:“你也一起来。”
他言语难得这样平稳轻柔,像是知道她心有忐忑而特地放轻了语气。书辞颔了颔首,忙紧跟在后。
说到湖心亭,不得不提一提张岱那句“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庄亲王是位雅士,连家中的凉亭也给起了这么个别致的名字。
天暝月清,水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完整却又水波交错的石亭。
三个人撩袍坐下,都是有身份的人,哪怕打着赏景吃酒的旗号,气势上也像是要公事公办,丝毫不松懈。
书辞不敢擅作主张,垂眸低首在石栏前立着。
沈冽见她拘谨的模样,不由一笑:“言姑娘不必拘束,一块儿坐便是。”
肖云和支着肘打趣:“别是让我们给吓到了,那样,我可是会很挫败的。”
沈怿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边的空酒杯,半晌才看向书辞,“六王爷都这么说了,就过来坐吧。”
她道了声谢,随后四下里溜了一圈,几乎本能地选择了沈怿旁边的那个位置。
他抬眼看着她坐下来,眸中颇有几分满意之色。
三个大男人喝酒,就她一个女人家在旁,这画面真是越看越古怪。
书辞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庄亲王会让自己到这种场合里来,哪怕爹爹受肃亲王器重,似乎也不至于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转目朝沈怿看了一眼。
侍女摆上茶果,将杯子一一斟满,沈冽看着书辞,还是贴心的问了句:“言姑娘能喝酒么?”
她说:“能喝是能喝,只不过……”
沈怿正执杯抿了口,余光瞥见她望着自己,于是略一点头:“少喝点。”
书辞方才应下,“好。”
见到此情此景,别说是沈冽,连肖云和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言姑娘还真是很听王爷的话。”
闻言,沈怿表情倒是淡淡的,并未对此有什么解释,只自顾喝着酒。
书辞笑道:“肖大人说笑了,王爷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听他的话是应该的。”
“哦。”他像是乍然明白了,眉峰高高扬着,边喝酒边道,“大恩人啊……”
“说到有恩……”沈冽提起酒壶给肖云和满上,“前些时日,大人忙于治理南边的水涝,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小王实在佩服,这杯酒,权当小王替南边的灾民感谢大人的一番辛苦。”
“六王爷太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当为皇上效力。”
他一席场面话说得非常动人,冷不丁就听到有人轻哼,沈怿晃了晃酒杯:“肖大人的忠心,若是真的就最好了。”
书辞见他将酒水一饮而尽,才淡笑着道出后面的话:“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眼人都能觉察出他的言外之意,此前从没听说,原来肃亲王和肖云和这般的不和睦,不仅不和睦,这瞧着好像还有深仇大恨。
“肖某承蒙圣上垂青,只可惜才疏学浅,办事不利,自然不能和王爷您相比了。”他说着还给沈怿满了一杯,正儿八经道,“大都督府的公务,您拿得起放得下,十天半月销声匿迹,想来是有很要紧的事做吧?”
沈怿喝酒的动作骤然一停,抬眸扫向他。
肖云和也含笑与他对视。
两人对坐相望,虽不言不语,眼中的刀锋却已交手了数回,饶是初夏时节也将在旁围观的沈冽和书辞冻得满背鸡皮疙瘩。
“二位、二位。”见气氛不对,沈冽忙堆笑着打圆场,“说好的今日只谈风月不谈政事的……都怪我,不该起这个头,这杯酒我自罚了。”
为了岔开话题,他干脆晃晃脑袋对着亭下的睡莲yin起了诗。
这种酸不溜秋的活动,常年负责打仗的沈怿毫无兴趣,而肖云和虽是文官,此刻也无心陪他对诗,两人遂面无表情地看他一个人在那儿自娱自乐。
书辞本打算把装哑巴进行到底的,可实在是替庄亲王尴尬,只好不时捧场地赞上两句。
她的左边坐着肃亲王,右边就是肖云和。
以前最忌讳的是沈怿,可自打方才和这位肖大人接触之后,便有种莫名的不自在。他和沈怿不同,带着邪气,妖邪一样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听到她内心所想,肖云和忽然转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听闻言姑娘绣工极好,连王爷都赞赏有加,还特地派人去府上请姑娘到绣庄帮忙管事。”
“极好算不上,亏得王爷不嫌弃才是。”
“王爷的眼光一向好,怎会算不上呢。”他微笑,“不知我能否请得动姑娘,到我府上绣幅山水画?”
书辞立时一怔,还未及开口,沈怿就已先出声:“肖大人高看了,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配给你做绣品。”
口气还不小,山水画,怎么不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