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婴一言不发地转身把门拍上,懒懒散散地斜靠在上面,抬手取下竹笠,又微微挑起下巴,挑衅地看着自家三哥,挂着讽刺的笑回道:“我怎么敢?你是哥哥,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跟你生气呢?”
“……”赵璟宸微微一顿,随即叹气,“那晚失约是三哥的错,我不否认。假若你觉得不高兴,三哥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三哥能做到的,都可以。”
赵璟婴眼一亮,连忙站直了身体,“真的?”
“当然。”赵璟宸宠溺地笑了笑。
“那……”赵璟婴伸手,摊开手掌对着赵璟宸一字一句道,“那我要你跟我走。”
这句话一出口,屋内气氛有了瞬间的凝滞,然后慢慢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不可能。”半晌过后,赵璟宸敛去笑容,淡淡地回了三个字,折身走到窗边。
“但你留在赵国,迟早有一天会被那王座上的人杀了。”
“那又如何,”赵璟宸垂下眼,神情有些冷漠,“我的身上流着赵家的血,我不可能放弃赵家。”
赵璟婴闻言,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因为母妃的关系,他的眼睛不像是一般人,而是带着一点淡淡的墨绿色,衬着他委屈的神色,看上去让人心软,“你是在指责我吗?”他嗓音有些发哑,似乎还有点哭腔,“但大哥想要我死,我不想死,我只能离开。”
“只要你不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伸手,你就不会死。”赵璟宸看着面前的人耳边那一抹幽绿,语气很是失望,“璟婴,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
赵璟婴立刻收起了自己的伪装,嘴角勾起一个微挑的弧度,狐狸眼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人心里窝火。
“别这么指责我,璟宸哥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肆意地笑着,毫不意外地看见男人的脸色变得Yin沉起来,“仁宗偏爱赵世棋,把影卫传给了他,而现在赵世棋把影卫给了你——赵家规矩,影卫营自诞生那一刻便是皇帝手中的利刃。你以为,那狗皇帝会放过你?”
“住嘴!”
“我没错!”赵璟婴也毫不示弱的梗着脖子吼回去。
赵璟宸怒不可揭,想发火,可看着面前跑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又见到的家伙,他只能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硬是压下胸口的怒火,咬着牙开口:“你最好收敛点,三哥再宠你,也没办法替你压下隔墙有耳的灾祸!”
赵璟婴粲然一笑,颜色愈发光线动人,“赵璟宸,若我单单靠着你,只怕已经死了不知道几回了——我只有一句话,你走还是不走?”
赵璟宸一抿唇,还未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管家小心翼翼地说着沐将军来访,赵璟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看向自己的哥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一个或欣悦或心碎的回答。
赵璟宸无可奈何地提气吩咐管家把人带到厅堂去,听着脚步声远离后,他上前几步,在那个如妖孽一般的人跟前站定,憋着火开口道:“沐尘禹来了,你还是先离开,免得撞着了,平白生出事来。”
“你呢?”赵璟婴依旧闭着眼,气定神闲地问,“我只要一个回答。”
“……我不能离开。”
赵璟婴猛地睁开眼,眼底渐渐泛出一阵血色。他半挑起下巴,斜瞥着那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的人,冷笑着说:“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关系!”
他将往常里所有的伪装都碾碎了,留下最真实的疯狂,歇斯底里,满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赵璟宸,你想明白为何我知道了影卫的存在吗?因为李家和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是我的人,都是我的人!今日你不随我走,必将有一日我北疆倾巢而入,血洗赵国!待那一日,亦将是你与我永不分离之时!”
赵璟宸伸手想抓住跟前的人,而那人却狂妄地大笑着,挥袖扫开屋门,足尖连点,整个人骤然往后飘去,那柔软的衣摆在赵璟宸伸出的手掌划过,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撕下。赵璟宸张开手,如血般殷红的布料悄然垂落在他的掌心,仿佛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莲。
什么也没抓住,就像是数年前那场浩劫,他甚至没有能力去抓住那双朝他伸出的小手。
赵璟宸踉跄着后退数步,直到背部撞上搁置在墙边的花架,白瓷瓶摇晃两下,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才如同大梦初醒般看了一眼已经空寥无人的书房,俊美的脸上满是茫然。
沐尘禹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叹了口气,撇过眼看见地上的斗笠,默不作声地上前拾起,端在手上打量了会儿,看到那黑纱上用丝线绣着一只雄鹰,他又禁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末将只能劝你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赵璟宸恍然回神,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摇了摇头没说话,径自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见此行此景,沐尘禹也不好再劝下去,只得另寻了话来解满屋子的死气沉沉:“再过数日,我将带兵出征,那时候……瑄儿还得托你多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