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说的含糊不清,谢蔳听在耳中,不免心惊。然而她也不能像小蝶说的那般,直接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老老实说待在原地。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今日宴席上,吴二郎被人灌了几杯酒,他不胜酒力,略饮了几杯就醉了。有丫鬟带着他,去厢房休息。
没想到,厢房里却有另外一个更在更衣的姑娘。
他下意识要回避,那姑娘瞧见他后,尖叫一声,顿时涌现出好几个人,正好看见这一幕。
范家大姑娘衣衫不整和一个青年男子共处一室。
在别人家做客,发生这种事情,还闹得不少人知道。
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吴二郎娶这个姑娘。
吴二郎额头冷汗涔涔,面对名声被毁、要以死明志的范家大姑娘,他别无选择,当时就表态愿意娶范氏为妻。他会回去禀明父母,择一良辰吉日,去范家提亲。
待此间事了,他才猛然想起谢蔳来。他要娶范家大姑娘了,蔳娘怎么办?
他和蔳娘自小相识,长大后也有往来。他们虽然未曾挑明,但是他们双方都很清楚对彼此的情意。两边长辈也心知肚明,几乎都已经默认了只等蔳娘及笄,就定下来的。
他如今要娶范家大姑娘,那蔳娘怎么办?
吴二郎闭上眼,眼前蓦然浮现出谢蔳的容貌来。谢蔳生的好,又有才气,明明端庄大方,可是自有一股潇洒袅娜之态。他所识得的表姐妹中,再没有能胜她分毫的。他常常自羡运气好,没成想,到头来竟出了这么一桩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蔳娘。
谢蔳随着人群,远远看着吴二郎,内心一片茫然。
没多久,她就听说吴家和范家结成了亲家。
她挥退丫鬟,将两人先前的书信尽数烧掉了。——前几年,两人书信往来,信件并不算少。虽说兄妹相称,讨论文字,坦坦荡荡,并无可避人之处。但是,现下很明显,这书信已经不适合再留着了。
吴二郎曾随着姑母吴氏来忠靖侯府看望二太太李氏。李氏传话给谢蔳,说吴二郎要见她。
谢蔳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事已至此,即使见上一面,又能如何呢?更何况,吴二郎已然是别人的未婚夫婿,他们又不是正经的表兄妹,应该避嫌才是。
她病了一场,不算严重,不过是借着养病的由头数月不见客。
手帕交卢馨月告诉她,吴家和范家的亲事定在年前,又吞吞吐吐转达了吴二郎致歉的话语。
“蔳娘,他说是他对不住你,让你找个好人嫁了吧。”
谢蔳微微昂起了头,并不说话。半晌才轻声说道:“我知道的。”
他们无媒无聘,又无婚约,她有什么理由替他守的?他既娶了旁人,那她也嫁别人好了。
谢蔳及笄后,谢家很快就给她定下了一桩看起来还不错的亲事,是连家的公子连岳。连岳比她大了两岁。她听大哥怀仁说,连公子文质彬彬,待人和善,是个良人。
连公子的确是个良人。他们成婚后,相敬如宾。虽然婆婆偶尔会刁难一二,但是丈夫体贴,帮了她不少。可惜的是,成婚后才一年左右,连岳就染上了重病。
谢蔳端汤奉药,细心照顾,然而连岳还是撒手离去。谢蔳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夜深人静时,她也会Jing神恍惚,想老天真是薄待她。差了那么一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她的母亲王氏抱着她哭泣不止,说不该给她许下这么一桩亲事,说若是嫁给了吴二郎,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谢蔳却摇摇头:“娘,说那些都没用的。是命,都是命。”
她替连岳守着,想着过几年,再从连家旁支过继一个孩子在膝下,亲自抚养,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公公外调,会远离京城。谢家跟连家一商量,说她年纪轻轻,原不必如此。连家也是厚道人家,准许谢家接了她回家去,在娘家也是一样的。
于是,谢蔳再次回到谢家。这一回,她不再是谢家娇养的千金小姐,而是丧夫的寡妇。她不再住回自己原本的房间,让母亲另寻了一处院子,每日青灯古佛,不问旁的事情。
刚回娘家时,她也曾跟着祖母卫氏去上香,默默祈求来世幸福。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遇见了范氏。
看见范氏的第一眼,谢蔳下意识转头就走,不防竟被范氏给叫住了。
“谢二姑娘!”
谢蔳脊背挺直,口中却道:“你还是叫我连少夫人吧。”她缓缓转身,动一动唇,颤抖着唤出那句:“表嫂。”
范氏面上笑容微僵,她勉强笑了一笑,让身边丫鬟后退。她则缓步上前,轻声道:“你别叫我嫂子,我,我叫你蔳娘吧。我,我知道你怨我……”
“表嫂误会了,我没有。”谢蔳笑笑,矢口否认。
“你怨我占了你的位置,怨我抢了二郎。我,其实我……”范氏语速极快,“我知道我欠你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