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他苦练轻功,却再也没有跟陆小凤比过。
他觉得在陆小凤心中留下轻功不如他的印象也不错。
跟陆小凤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遇到很多新奇事。陆小凤有很多朋友,每个朋友都很有趣,但他最敬重的朋友,一定是花满楼。
有一次陆小凤说:“天下轻功能赢过我的人,大概只有三个。”那时他们坐在屋顶上喝酒。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小凤抬头看见了天上圆圆的月亮,忽然沉默起来,表情竟有着些许怜悯。
他又说:“但是花满楼,我不知道他在不在这三个人之中。”
陆小凤是个极有自信的人,他对事物有着非常准确的判断力。连陆小凤也无法判断出花满楼的高低,那是不是意味着,花满楼藏的很深?
陆小凤摇了摇头:“花满楼就像一潭清水,你探过头去,就能在水里看到自己。有时候你会为这水里所映照出的自己而惭愧,但这并不是水的过错。这潭水坦坦荡荡地呈现在太阳底下,你以为很浅,但那只是你自己的错觉罢了。”
所以错的并不是水,而是没有做出准确判断的自己。
金九龄还是不懂。
陆小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等你见过花满楼,就明白了。”
现在,金九龄有些明白了陆小凤的话了。
花满楼的足迹虽然陷进了雪里,但是却始终保持着一样的高度,从来不会深一分,也不会浅一分。
金九龄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
所以花满楼的轻功到底是不如他,还是比他高?
金九龄摇了摇头。这潭水虽然坦坦荡荡,但到底是深是浅,还是太难判断了。
韩夜心和花满楼握着手,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药农深深的足迹歪歪斜斜地向前延伸。这条路到底有多长?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他一点也不在意了,只想和花满楼牵着手,就这样走下去。
可是路始终会走到尽头的。这条路的尽头,便是白皑皑的大雪山。
大雪山就像一个古怪的巨人,矗立在不远的前方,低头沉默地看着他们。
到了这里,药农的足迹也越来越深,从山谷间吹来的风越来越大,地上的干雪被吹起来,扑在脸上。
连花满楼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药农的足迹已经蜿蜒进入了雪山之中。
在这一片干雪飞扬中,忽然传来一阵琴声。泠泠清音,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白中,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仙乐。
“七童,前面有座亭子。”韩夜心仔细看了看,道:“方才客栈中那个靠窗的人正在亭子里弹琴。”
花满楼暗道了一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亭中人所弹的乃是。相传嵇康善弹此曲,此曲也在嵇康手上名重天下。广陵本是扬州,千古繁华之地。可若以为只是个逍遥林泉的曲子,那便错了。
此曲原名,本就描写了一场刺杀。
此时,此地,此曲!一切都不言而喻。
“是冲我们来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
“这倒奇了。”金九龄道:“陆小凤确实是扮作你们二人,引走不少杀手,连那些正派人士也忙着追杀他们去了,怎么会这里还有人?”
花满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小凤扮演的再真,但毕竟是假的。这人恐怕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了。”
韩夜心掸掉他肩头的落雪,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在这里踟蹰也不是办法。还是过去瞧瞧吧。”
花满楼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倒是比你怕了。”
韩夜心握了握他的手心,轻轻一笑。他得到的已经够多,此行无论什么结果,都能承受了。
方才那一路,仿若一生那么漫长。
如果此生只这样慢慢走着,无风无雨,该有多好。
好在他已拥有过,而且拥有过很多。上天总是待他不薄。
花满楼并不知道韩夜心想这么多,暗道自己是近乡情怯,到了这大雪山,反而害怕起来了。他自嘲地一笑,和韩夜心一起朝那亭子走去。
亭子里坐着的果然是客栈中那位白衣中年文士。他一身洁白的衣裳,简直要和这雪地融为一体。雪山中的风既干且冷,但他却只穿着一件外衣,全没有瑟缩之意。素手拨弦,古雅的琴声在雪山下回荡着。
韩夜心注意到亭子旁边立了一块石碑,拉着花满楼走过去。
那块石碑被雪埋得很深。他拨开雪,见上面刻着一行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阵冷风扑来,四面雪白,此情此景,配上这一句,真是如雷贯顶!
现在这种情形,自身的存在是那么渺小。韩夜心深吸一口气,摩挲着那字,又看到下方还刻了一排小字:入大雪山者,生死由天。雪山主人留。
花满楼蹲下来,手拂过石碑。他也有些怔住,许久才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倒真是契合此情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