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浇过的地衣,路边成荫的银杏纷纷落叶,铺开满地淌远的流金。
太阳挂在正头上,风堂热出一脑门儿汗。
封路凛呢,正站在岗亭上目不转睛,随时紧盯过往车辆的行踪。这路口红绿灯坏了,封路凛自然工作任务又加重了。他半条胳膊裸`露在外,白手套捏得汗shi,一抬臂一摊手,马路上几十辆车全听他一人号令。
“这秋老虎来势汹汹啊——太热了。”风堂拖长音调,站在路边公交站牌下喝水,心疼坏了。
可这上班期间,他根本不可能打扰封路凛半分,只得一个人夹住星火半红,看烟卷寸寸地短了。
乔策刚换下岗,站在风堂身边冷静地给自己扇风,流一脑门的汗水,朝风堂点点头:“风先生。”
“您好,”风堂见队员跟自己搭话,略有不自在地扔开熄灭的烟蒂,笑了:“辛苦啊。这么热的天,还得出来站岗。不过只是这会儿热,过段就放凉了。你们下个月路巡,骑车应该还凉快点。”
“说得是。不过我看您跟着站得也累,”乔策说,“不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我这几天洗车行不忙,今天又停水嘛,不营业了。”风堂像在讲玩笑话,“老乔,你是封局的人吗?”
乔策与封路凛之间的相处模式跟其他队员太不一样了,两个人像认识得更久也更亲密。包括他跟封路凛好了这么久,每次只要乔策在一场,这个人都是站到旁边去,不发表任何意见的。
“啊……是。”乔策承认得爽快,心知风堂估计也已知道封路凛是谁,抛出话头试探道:“凛队挺不容易的。”
“我数了。他身上深疤三处,浅的六七处,肩膀还在肿,腰上有淤青,说话声音都还是沙哑的。实训半个月,他换了任务,确实辛苦。”
风堂话说一半,见乔策松一口气,又道:“我跟他之间,就算家庭不合、信仰不同,甚至还可能为一个问题大打出手。但又有什么关系?不妨碍的。”
乔策愣在那儿。这剧情发展这么快的?凛队果然厉害。
不过这风家小少爷,也是个明白人。
他正想再说句什么,忽然看见摩托边站着抄本儿的队员全体警觉起来。这场地上来来去去就四五个人,负责这个十字路□□通的各小脉络,现在都拿着传呼机往北方向跑,肯定有什么异状。
风堂自然也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紧张感席卷而来,心脏砰砰直跳。
乔策一扣执法记录仪,跨上摩托要去中心岗亭看情况,就在这分秒必争之时,只见封路凛正面对着的路口驶入一辆装煤的大货车。
第四支队才新接管了入城处的十字路口,今天还是第一天在此地执行任务。大货车刚从略微下坡的地方出来,刹车失灵,冲破红绿灯口,车身已开始摇摇晃晃——
乔策经验老道,拿起传呼机大喊:“疏散!疏散附近小车!这货车要翻!”
货车司机像已慌乱,为避免撞上前车,猛朝右狂打方向盘,车轮磨地与刹车放气的刺耳尖锐声响破整个现场,载煤的货箱也开始向左边倾斜。
“啊——”
十字路□□通堵塞,所有车都躲得远远的,已有围观路人尖叫起来。
因为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红绿灯下,有一辆白色小轿车被挤在货车与隔离绿化带之中,朝前躲不了,往后也再退不得。
“倒了倒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伴随路人的惊呼声,封路凛眼睁睁地看着这辆大货车“哗啦”一声侧翻在地。白色小轿车方向盘一打,往左后退了些,但也没能躲过去。
重力、速度,以及过重超载的货物倾倒一片,将小轿车车头连着车侧身全部压瘪。
只留了车身左后半部分未被压到,但可以确定驾驶员已经遇难。
“我Cao……这个月第几起了?”大池喃喃道,紧接着,身体条件反射容不得他思考,跨上摩托准备冲到大货车前,朝队员挽袖大喊:“都来帮忙!”
侧翻,是他们交警在马路上无能为力的事故。因为小轿车面对着庞然大物就是如此脆弱。
封路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公交站台愣住的风堂,率先冲下岗亭,跑至小轿车前查看状况。已有市民围上来,说货车司机也还在车里面。
乔策他们通知过急救中心和消防之后,开始带人救司机,封路凛则绕到白色小轿车后去看还有无幸存人员。
现场渐渐弥漫起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汽油味……疏散群众,”封路凛催促道,“快点!”
让一让、大家别围观、躲远点、以免二次伤害……这些话,他们做交警的,都不知道一天要在马路上讲多少次。
望着废墟下暴露的骨rou钢柱,封路凛徒手拨开煤炭,累得往脸上抹一把黑。他隐约见到驾驶室内淌出来的涓涓血泊,不忍再看,又跪在地上去掰车窗,才看到车内后座上,还有个小孩子趴着。
一双稚嫩的手上沾了血,扒住门缝不动。
封路凛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