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方不愿别人知道他离家在外的事,他自然也不再去揭发这个秘密。再后来,时日久了,初见时的情形渐渐地被抛在脑后,只是他仍不时会想起那天晚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探入他的心底。
他霍然起身,冲进蔺无殇的产室。
夜尽天明时,蔺无殇诞下一个男婴。
因在母体滞留过久,婴儿体格甚是羸弱,韩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性命保住。萧阮不知与蔺无殇又说了什么,虽令他肯服药,留住了性命,可终究拖得太久,已致半身无力,无法行走。
蔺无殇听着韩霖的诊断,面上已然波澜不惊,就连生下的孩子他也未曾投去一眼。
心若成灰,生又何恋。
嫡室所处,自然顺理成章地册封世子,在颍川王世子满月之时,方能起身的王君向皇帝提出带发修行的请求,于帝都毗近的伽加山上避世出家。
颍川王对此不置可否,并不阻拦,便也无人可再置喙于此。皇帝准了他的请求,只仍留下了王君的封号。
蔺无殇知道,在他此后的时光里,他仍会时时记得那个于这世间唯一对他解衣推食的少年,却或会渐渐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夫君,曾经以为,能与他相携到老。
第五章 北翟
颍川王君出家避世的消息在帝都的亲贵间着实引发了一场议论,有叹其痴心错付者,也有讥笑祭祀殿之人也有求不得的事情。但也就像所有过往的流言蜚语一般,这件事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而令这一日提前到来的,则是一件与人们更加相关的要紧事情,或者说是噩耗——北翟大举兴兵,南下犯边,长门关守将战死沙场,幽州十郡的第一道防线业已溃散。
萧陌固然忧虑,可调兵遣将的事情祭祀殿是万不许他插手的,而况,现放着与北翟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的扶威将军霍廷玉,领兵之人自是毫无悬念。
深思之后,萧陌便也不再表示出任何一丝想要参与军事的意思,一应安排尽依蔺止犀所言,全无异议。而蔺止犀则将军权尽数交予了霍廷玉,另派亲信之人调配粮草,自己于朝中总揽大局,一时又将稍稍扳回一局的丞相一派搁置在旁。
然而,在大军出发的前一日,颍川王未有任何预兆地提出随军出征的请求。
蔺止犀自是一口回绝,反倒大将军霍廷玉似有允诺之意。
「郡王若是有心随军自无不可,不过刀枪无眼,倘或有什么闪失,下官只怕吃罪不起。」
萧阮淡淡地道。
「太平世界里闷得久了,就快不知道刀砍在身上是会痛的。实不相瞒,我也非是想要从军,只是想去嗅一嗅沙场的气味,还能知道自己活着尚有价值。」
「郡王还在为无殇之事难过?」
蔺止犀看着他,目光冷彻。
萧阮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难过的,他现在过得比从前好,待他将我彻底忘了,他只会过得更好。」
蔺止犀哼了一声道。
「此言不差。不过他现下既然还未忘了郡王,我这个做叔叔的就不能不为他多想一想,此趟就不必郡王纡尊降贵的随军出战了,北翟来势汹汹,让大将军专心御敌可好?」
「主祭大人怕我背后暗箭伤人?」
「本座是怕郡王耐不得边塞苦寒,那里可没有软玉温香。」
「耐不耐得,主祭大人何不听一听大将军的意思?」
蔺止犀闻言将目光投向霍廷玉,似是有所暗示。
霍廷玉一笑,道。
「我在郡王这个年纪,早已是刀口下逃生十数次了,郡王既有历练之心,主祭大人何不成全他一番心意。」
蔺止犀不禁怒目圆睁,待要再说什么,萧阮已做告退之状,而况霍廷玉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削薄了他的面子。
但是当晚霍廷玉如常留宿于主祭大人的寝殿之内时,却是免不了一顿排揎。
「今日为何于殿中替颍川说话?他明明是与皇帝串通好了有所图谋,你实在不该应允了他随军出行。」
霍廷玉满不在乎地一笑,只仍挑逗着对方胸前萸豆,令蔺止犀禁不住低喘出声。
「凭他一个ru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能耐我何?束节,你未免对我太没信心了。」
「自然不是,我只是——」
「你怕我着了谁的暗算么?放心,凭萧阮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远不足为虑。」
「我终究有些担心,北翟此次来犯毫无征兆,我怕——」
「萧邝已死,北翟人只道是萧陌与他争夺皇位害死了他,又怎会与萧陌有所关联,你实在忧虑太过。」
霍廷玉显然不满于对方的心不在焉,将手探入蔺止犀的衣领,着力一扯,主祭大人身上那新做的洁白袍子应声而裂,顿时碎成残片,被他随手丢在一旁。
「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束节该当珍惜你我相聚的时光才是,莫要再做无谓的忧思了。」
说着他低下头,吻上对方裸露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