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只知道自己正在飞快地远离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
然后,她撞上了一个拦在她面前的怀抱。
那个怀抱和赵景行的不一样,带着一种盛放到将要凋谢的罂粟花般的暗香,在妖异的靡丽中,又有着血腥和*的味道。似乎更加清瘦一些,却有着同样令人心安的温暖、宽广和坚实。
夏然的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一张艳色无双的面容。
那盛世容颜之上带着的粲然华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艳丽得摄人心魂。
零张开双手,面对着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她和后面的时间通道之间。
他的个子比夏然高上很多,这一挡之下,就像是自成一方安全的天地,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一个属于这一边的世界里面。
而在他的背后,时间通道里面只有一片茫茫不见边际的白色虚空。就像是灭绝生机荒芜死寂的万丈雪原,弥漫着苍茫大雾,在他身后无边无尽地铺展开来。大雪和迷雾里面藏着的无数风霜刀剑,都被他略显单薄的后背和臂膀所隔开。
他面对着夏然,背对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时空。
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用来挡住时间通道的吸力,他只能以自己的身体帮她去挡。
他的背后也正在传来不可抗拒的强大吸力,把他往那片白色虚空里面迅速地拉去。时间通道周围的时空都被扭曲,无法分辨现在的时间流逝,但是从其他物体被吞噬的速度来看,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两三秒钟的时间。
两三秒钟……那么短暂的时间,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停留的全部时间。
零没有再动,只是深深地望着夏然的面容,似乎是要把她容颜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处细节,都像烙印一般刻骨铭心地印在他的瞳眸中。
这个他爱了整整四年的女子。
夏然呆呆地望着零,突然清醒过来,伸手就要拼命地把他往旁边推。
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仿佛捧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捧着她毫无血色却仍然美丽的脸颊,低下头来,吻上她微微张开的嘴唇。
这一吻很轻很淡,像是天际一缕浮云悄无声息地拂过,不留丝毫痕迹;这一吻却又很深很沉,他二十九年的前半生和不知道会有多漫长的后半生,所有时光、所有感情、所有记忆的重量,全都落在那上面。
重逾千钧,深如沧海。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也是他最后一次吻她。
天知道在这一刻,他有多么想紧紧地抱住她,带着她一起去那个他即将前往的未知时空。他不想放开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不想活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
可他不能。
他在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没有羁绊,而她不一样,她的爱人,她的孩子,都还在这个时空里,所以她不能离开。
她的孩子……当初她生那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他和赵景行一前一后赶回朝临基地,赵景行立刻就冲进了她的分娩室,而他只能远远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听着她在里面一声惨烈过一声的尖叫,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心被指甲掐得鲜血淋漓,却毫无感觉。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没有立场。他不是她的爱人,不是她孩子的爸爸,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后来夏然的三胞胎出生,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也没有送上祝福或者贺礼,因为他和夏然都知道这种场面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在自找尴尬,还不如没有的好。夏然和赵景行大婚的时候,他也特意提前离开朝临基地去了外面,因为整个浮空岛都处在一片热烈喜庆的气氛中,他躲哪里都没用。
上次赵景行向夏然求婚是突如其来的,他没来得及避开,满城都是如梦如幻的美丽花海,而唯有他被隔离在这一片浪漫之外,那种极度的酸涩和寂寥,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现在他后悔了。后悔没有跟她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哪怕只是跟她说上一句话,远远地望上她一眼,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因为无论是美好还是酸楚,是甜蜜还是苦涩,这就是他余生仅有的财富,今后的漫漫时光,也许他都只能靠着这些记忆来孤独地渡过。
以前,无论他再怎么爱她入骨,都不敢对她表达他的心意。只有这样,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才不会被捅破,那种微妙的友谊才能继续保持。他才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陪伴她,保护她,看着她幸福快乐,看着她垂垂老去……
爱她四年,爱她一生,他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能对她说出他的爱。有再多的爱意,再多的渴望,再多的疼痛,都只能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在无数个寂静黑暗的夜晚里,发酵成越来越浓酽的烈酒,说不清是甜美还是苦涩,只有他一个人孤影对月,执杯独饮,慢慢地品尝回味。
而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这层薄纸被捅破,不用担心说出来之后两人的关系会变得尴尬,不用担心她会为此而疏远躲避他……之后的所有事情,他都不需要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