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敲了敲脸颊,带着笑意的目光在秦绝珩脸上转了两圈:“我户口本还在秦总那儿呢,待会儿不要忘了带。”
秦绝珩极轻地应了一声,将身边的包拿了起来。
“秦总没必要露出这种绝望的表情吧?”赵绩理跟着站了起来。她这些年长高了不少,今天的鞋跟又比秦绝珩的要稍高一些,一时两人对面,视线完全平了齐。
秦绝珩微微向后错开了一步,沉默着抬眼看向赵绩理的脸。
直到如今,秦绝珩才完全意识到了她的成长。
赵绩理长大了,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度完全依赖自己的孩子,也不再能够被自己牵制。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即便离开自己,也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而在长大之后,她终于还是完成了从年少时起就埋下的心愿,终于离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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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和解并不算是和解。没有人赢,甚至算得上双方皆输。
赵绩理说不清自己究竟斩断了什么,也不愿去想在这之后会失去何物——但她知道,这段扭曲又无望的关系总该有个终结。
多年的压抑与束缚终于消散殆尽,她第一次真正从那个曾经逃不出的桎梏里脱出,不再被一段令人窒息的关系牵绊,也不再有一个人始终欺压在她头上、始终企图着控制她一言一行。
两人间的和解很顺利,秦绝珩果真并不再干预她的任何选择,彼此间最后的相处气氛寂静却默契,让赵绩理在某个出神的瞬间还会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就如此平和地走到了结束。
“钥匙我还给你了,放在玄关上。”
赵绩理背对着房门口,将一摞证明文件码放整齐,又拉开了书桌左边的抽屉,翻找着什么。
秦绝珩安静地站在房门外,并没有回答。
她静静地看了赵绩理片刻,半晌才开了口:“你不怕我反悔吗?”
赵绩理站在书桌边,闻言回头瞥了秦绝珩一眼。
“不怕,因为你不会。”赵绩理没什么表情地拆穿了她,将收拾好的东西推到了书桌另一边,动作干脆。
“可我并没有说过放你走就代表我会放弃。”秦绝珩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抚摸着自己光滑剔透的指甲:“你要走,要搬去哪里,只要我想知道,我也还是能知道。”
“哈。”赵绩理听出了秦绝珩话里的威胁意味,轻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东西。
“秦总的意思是,”她朝秦绝珩走了过去,凑到了她面前,“我都做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留我?”
距离很近,有隐约的香水味钻入嗅觉。秦绝珩记得这种味道,是她亲手给赵绩理挑的香水味道。
忽然就感到了一点安心。秦绝珩伸手握住了赵绩理的胳膊肘,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着。
“我喜欢你,赵绩理。”秦绝珩的声音很轻软,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最善良又温柔的无辜少女,又像是清晨林间受了惊、遭了什么委屈的鹿,在柔和的光线里神情脆弱,看起来全然无害:“可我留不住你。”
她语气如吹如叹,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承受的无望结局,仅仅一眼就无端让人见之不忍。
赵绩理盯着她这表情看了片刻,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个人无论做过什么、无论心里有多贪婪又自私,却总能在面上做出这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
赵绩理至今还记得许多时候,秦绝珩莫名其妙、尽管谈不上虚伪,却也足够突兀的眼泪。
看着眼前神色和姿态都完全柔软示弱的秦绝珩,赵绩理渐渐隐约想起了某个扬着郁金香风色的夏夜,她第一次出于愤怒和无措吻住秦绝珩时,对方眼里明显的脆弱。
一片枯叶落地的时间,记忆一时风一般掠过,将书页翻起又翻落。
赵绩理又隐约想起记忆深处,那个被贴上封条的夜,想起那时的某一个瞬间,滴落在自己脸颊上的、秦绝珩微凉的泪水。
许多记忆翻涌浮上心间,让赵绩理清晰地意识到了秦绝珩的强势和控制欲背后,其实也另有脆弱又柔软的一面。
——她很脆弱,也很擅长示弱,甚至很轻易地,就能在你面前流泪。
可她凭什么脆弱?又凭什么感到受伤?
一直以来,秦绝珩都总能用压倒性的手段制住赵绩理,即便赵绩理表现得再软硬不吃、再冷漠叛逆,却也总是要最终要屈服在秦绝珩近乎强硬的手段之下。
想到这里,一切相关的记忆都并不愉快。这些年里不过都是在一次次近乎是受辱的忍耐屈服中度过,秦绝珩的爱意太过于令人窒息,又太过于畸形,全然不是赵绩理所期望的任何一种温柔。
想着,赵绩理烦乱地看着秦绝珩,心底不甘又不耐地想着——在我都没有流泪的情况下,她凭什么比我先哭?
她分明并不是一个完全柔弱的人。她暴躁而易怒,骄傲又自视高人一等,有着良好的教养,骨子里却始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