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又添了几分。
莫参沉默半晌,才转头望了一眼惊雷隐隐的天边,眉睫颤动了几回,像在探究什么,又像什么也不值一提。最终她将视线对上陆离浅浅的的眼珠,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放到陆离的枕边。
风声低咽,这样的障眼法,是陆离使得最拙劣的一个。
却算使得最成功的一个。
“小师父,什么是修行?”
外头的雨势渐渐小了下来,滴答滴答地从房檐砸到回廊,陆离学着莫参睡得规整,双手老老实实交叠置于腹部,却仍旧觉得心不平意不静,头一歪便想同莫参说话。
莫参闭着眼,呼吸绵长又均匀,若不是眼皮微微一动,便似果真熟睡了一般。
陆离翻过身侧卧,脑袋枕着自个儿的手背,又沉yin道:“姊姊说我同凡人,有一样也有不一样。若同凡人不一样的变作一样了,一样的变作不一样了,便算是修成了。”
她怅惘的双眼同话语的起伏一起游走在莫参的身体上方,虔诚地临摹着她静默的曲线。
莫参的眉里有远山,莫参的眼里有清泉,莫参的鼻息是云舒云卷,莫参的朱砂是日升日落。
她不由自主探出手,食指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鼻尖,语调低婉却迷惑:“可我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不一样?”
莫参眉心的朱砂一颤,喉头沉默地动了动。
陆离撑起身子,她能听见莫参山脉起伏一般气定神闲的鼻息在不由自主地扰乱,能听见自己胸腔陌生却热烈的回响,那回响同莫参胸口的连在一处,令她终于同自己从前不一样,却同莫参有了旗鼓相当的一样。
她为此而兴奋,也为此而隐忧。
她将自己的脸缓慢地贴到莫参传来寂寂回响的胸口,右手放到自个儿胸脯,柔软的的触感陌生又熟悉。
她睁着稚邪的双眼,咬着嘴唇悄声问她:“胸前二两rou,小师父你有没有?腰间一个窝,小师父你有没有?”
都有。
可这鼓锤的心跳平日没有。
这杂乱的呼吸平日没有。
这一定便是修行了。
莫参眉心的朱砂红到妖冶,眉头深深皱起,将从来平整的朱砂似乎要挤出血来,耳边是修炼了几千几万年的Jing怪的蛊惑,像要把她生而为人的数十载悉数掏空,再将轻浮和放纵填进她循规蹈矩的骨血里。
她抿着薄唇,却抿不住唇齿间无力的酸涩。
握紧双手,却握不住指尖失控的颤抖。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陆离的气息在自己颈部游走,像贪婪的野兽嗅尝入瓮的猎物,是兽性,是欲望,亦是本能。
她睁眼,正好撞进陆离被□□蒙蔽的双目里,那里有几百年的兽性,上千年的欲望,万万年的本能,春桃酿成了酒,迷迷离离地盛着花露。
陆离低头,想要印上莫参薄薄的双唇。她懂得什么叫亲吻,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用沉睡一冬的小腹,感恩地描摹新芽生发的土壤。
莫参却闭上渐渐清明的眼,低声缓慢地念了一句佛。
陆离怔怔地盯着她,似头一回听她念佛一样。
她清晰地看见方才莫参的双眼开始不一样,瞳孔缩小,变得尖刻,锐利,眼白隐隐发出古铜色的光。
她缩回床脚,望着起身回房的莫参,终究是欲言又止地将心头的困惑小声问了出来。
“是我吃老鼠你不能吻我?还是你吃斋菜不能吻我?”
“是我有蛇尾你不能吻我?还是——我有胸脯你不能吻我?”
☆、第五回
我张了张口,却难以成句,喉头挤出血一样腥咸喑哑的低鸣,情绪到了极致,太阳xue突突直跳,本能地握住一旁的铁锹。
它卧在那里,像一滩死rou,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我盯着它尾部杂乱的花纹,呼吸不是呼吸,是进进出出的惊惧,眼珠子也不是眼珠子,是酸酸涨涨的憎恶,嘴唇不是嘴唇,是战战兢兢的惶恐。我的身体发肤都是折磨,钝刀割rou一样地凌虐着我。
它却放佛并不在意我,只在地底极不安分地摆动,不进不退,像在找寻什么一样。
轰然雷鸣,我受惊一抖,闭眼将手里的铁锹砸向它,蛇尾结结实实地受了一下,却像蚊虫叮咬一样不值一提,只略顿了顿,便再次消失在洞口。
我终于克制不住,趴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干呕起来。
大雨倾盆,将我涂抹成了一个泥人,短发shi哒哒地糊在脸上,泥腥味吞进嘴里。我惶然抬头,抹了一把泥水,抓住仅存的理智想要逃离此处。却敏锐地由地表的震动判断出它行进的方向。
它蛰伏在寺庙入口处,围着建筑四周盘成一个圈。
我吭哧吭哧喘着气,斜倚着墙根站起身来,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寺庙里头走。
穿过侧院是一个大殿,即使破败如斯,仍旧能从建筑的方位和门前的天井判断出应该是多年前的正殿。
我深吸了几口气,推开形同虚设的木门。里面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