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杳无音讯。”
就这么几句话,对水乐来说,故事却已经非常完整了。天真烂漫的二小姐,带着对爱情的美好想象,遇上了落魄却满怀抱负的艺术家。像所有俗套的爱情一样,他们相恋了,理所当然女方的家人并不同意,于是他们抗争、冲突、坚守,最后决绝,抛弃一切远走他乡。如果他们从此相濡以沫,牛郎织女,或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惜总有一种风格叫做悲剧。而且的悲剧往往只在于结局那一章的痛彻心扉,现实的悲剧却是日积月累无止境的痛苦煎熬。
“所以二十几年之后闻人家终于有人想起来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二小姐?”水乐淡淡道,“却不幸只找到二小姐的遗孤了。”
“乐乐小姐……”江伯看着她云淡风轻好像在讨论别人的事的样子,内心止不住地怜惜,仿佛又看到那个瘦弱的几乎衣衫褴褛却意外沉着坚定的小女孩。那时候她站在狭窄的巷口,怀里紧紧抱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面包,害怕却又凶狠地盯着面前的流浪狗,一只手用力握着从垃圾桶上顺手拿过来的易拉罐。那么轻的东西对一条大狗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江伯非常清楚,在他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那条流浪狗却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小小的水乐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袋,似乎决定趁那只大狗改变主意之前吃掉她来之不易的晚餐。这时候却有一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老妇人向她伸出乞求的双手,她犹豫了一下,最后从那一块面包上面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剩下的全部给了老人,不理会她一叠声的感谢,转身毫不迟疑地走了。
“善良却不软弱,自己遭遇不幸时还能对别人存有怜悯之心,实在难得。”老爷子这样评价道,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然后问江伯,“带她回去陪小恩,你觉得怎么样?”
“伊恩小少爷一定会非常喜欢。”江伯很庆幸自己当时这么回答,果然,伊恩少爷小时候就把乐乐小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到现在还是如此。
水乐不理会伊恩握住自己肩膀的手,笑着安抚江伯:“我没事。”然后问老爷子,“所以爷爷上次出远门是去见了闻人家的人?”
“见了,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见面。”
水乐疑惑,伊恩解释道:“爷爷把你从A国带回来的时候,有意抹去你以前的身份,一般人是查不到的。但是闻人家毕竟是当事人,又有点实力,如果执意要查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过年前爷爷发现闻人家的人在追查当年的事情,所以借着去南方会友的机会去侧面了解了一下,见过他们家的人,但是没有表明这层身份。”
原来大过年的连小年的团圆饭都要提前吃,舟车劳顿,都是为了她。她早已数不清伊家这位老人,为了她——在她知道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多少她这一辈子都无以回报的事。
“然后现在他们已经查到我头上了?额,这样讲感觉我犯了什么事一样……”
伊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忍不住想掐死她。两位老人却是都笑了,尤其是江伯,笑容里的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随即染上淡淡的忧愁。
“他们不止找到你了,还想见见你。说不定还想把你带回闻人家,不,是一定想!”伊恩说着说着就忿忿不平起来。
水乐却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只是对着老爷子,有点难以理解,“那您让伊恩帮我请了几天假是为了什么?”见一面需要几天时间?
“闻人家的家长,也就是你外公,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不适,已经极少出入家门。所以派了你大舅舅来接你回C城看看。”老爷子这样说着的时候,伊恩明显对他使用的那两个称呼很不满意,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水乐看着老爷子的眼睛,认真道:“既然闻人家的大少爷已经来了,不见一面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但是爷爷,我其实并不想见闻人家的任何人,更不会去C城,您觉得呢?”
“水乐,”老爷子郑重地叫了一声水乐的名字,停顿了一下,第一次用类似于语重心长的语气跟水乐说话,“从我把你带回伊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希望你永远只是伊家的人,所以才会有意抹杀你的过去,这是我的私心。可是,我最终没能把你的名字写进伊家的族谱……”老爷子讲到最后难得显示出几分懊悔和自责,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当年水乐被伊家各种权势和利益的明争暗斗搞到很烦,她无意这些东西的争夺,但伊家的其他人却不肯放过她。于是她在即将成年的一次家族聚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表示自己根本没有分这一杯羹的意愿,也绝对不会拥有伊家财产的继承权。空口无凭,却掷地有声,老爷子一言不发地默认了。从此除了伊家老宅,她跟伊家再也没有什么关联。
水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意孤行的选择竟然让这位一向冷硬的老人自责至今,她竟然如此不孝,就这样辜负了他多年的用心。
水乐走到老爷子面前,一下子重重跪到他的脚下,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抬头凝望他的眼睛:“爷爷,那并不是您的错,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我是伊家的人,我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