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日子,至少現在不是。
之後的程序都很機械化的進行,我呈現一種解離的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聽著耳邊傳來的指令,像個木偶般的動作。
到什麼時候我才回過神?媽要被火化的前一刻。
但卻也沒有特別的激動,耳邊響起許多親朋好友的哭泣聲,我和小杰卻比誰都冷靜,也許在他們眼裡看來,我們兩個很冷酷吧。
我不知道小杰在想什麼,我只感覺整個人被抽空了,是因為把感覺和情緒都隱藏起來了吧?一直到媽的棺木被熊熊烈焰吞沒,我才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傷,好像所有的難過和眼淚,在那一秒鐘,如同海嘯般從心底湧出,我真真實時的體會到「被哀傷擊倒」是什麼感覺,我只感覺到眼前一黑,身體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個重心不穩,身體往後一倒,我以為我撐不住了。
「加油!」老師從身後扶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說。
「姊,妳還有我。」小杰發現了我的不對勁,靠過來從另一邊扶起了我。
我在他們兩個的攙扶下,勉強撐完了整個過程,直到老師拿著衛生紙輕輕抹著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妳呀,要學著對自己的情緒敏銳點,不要從頭到尾都只知道理智。」在我們要往墓園的路上,老師邊開車邊說。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老師的臉上,看到擔心的神情。
好不容易,艱難的一天結束了。在夕陽即將西下的時候。
我們默默的站在媽的墓前,不發一語的,就只是站著。
「小杰,我們改天把這邊種滿桔梗吧。」在沈默過後,我說。
「好。」小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從此,我們兩個就要相依為命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要和我說,知道嗎?」老師站在我們身後說。
我點點頭。
「小杰,你姊的個性你比我還清楚,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好嗎?」老師看著小杰。
「好,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小杰帶著微笑說。
我知道,小杰長大了。
媽剛離開的幾天,我還在擔心小杰。從小他就是個跟在我後面,跑一跑還會跌倒,總是需要我照顧的弟弟。而媽也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我要好好照顧小杰。
我總是覺得,我要照顧他,他是弟弟,是需要我照顧的。
但在我們都沒發現的時候,時間已經悄悄的改變了這一切。他弱不禁風的身體,在我不留意的時候,成了結實,可以擋風的肩膀;拿著國語數學課本問我問題的臉龐,在我忙碌著自己的課業時,轉變為深邃,沈穩的眼神。
他儼然從弟弟,成了可以照顧我的家人。
我想,我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他,反而是該好好想想自己了。
「姊,我可以跟妳說一件事嗎?」在坐上老師車子之前,他突然開口。
「說啊。」我看著他。
「這麼說好像很糟糕,但我卻有種解脫了的輕鬆感。」小杰帶著一點的愧疚感說。
「我懂,其實我也這麼覺得……好像,真的結束了一件事的輕鬆。」我笑著說。
「走吧,我們去吃飯。」老師說話了。
「這次我終於有跟到了。」小杰笑了。
我跟老師在一起的時間,好像都跟吃飯脫不了關係,我也都是在餐桌上,被老師「身家調查」出很多東西的吧。
可是我必須承認,我真的很喜歡跟老師相處的時間。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更靠近老師?我好想知道。
那就是所謂的「佔有慾」吧?我想要「獨佔」老師。
看著老師開車的側臉,我弄清楚了自己的想法,但卻沒有一點的開心,反倒是強烈的想逃。
也許逃走了,這種感覺就會消失。
我是不可能「獨佔」老師的。這種感覺不該出現。
我決定,要漸漸拉開跟老師之間的距離,在我越陷越深之前。
很難做到,但我必須做到。
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老師臉上移開,看著窗外飛逝移動的街景,想著接下來我到底該做什麼。
不一會兒,我們到了。
「姊,我今天會幫妳要到老師的電話。」在老師走到我們旁邊之前,小杰飛快的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了這麼一句。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拜託不要,我才剛下定決心要保持距離的。我在心裡說著。小杰當然是沒聽到。
那一頓飯,我從開始就如坐針氈的緊張,想找機會叫小杰不要雞婆,但卻沒機會。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們兩個在說話,我只是在一旁靜靜聽著,在群體中,我總是扮演著默默坐在一旁聽大家講話的角色,不是我特別自閉,只是我就喜歡在一旁,觀察著每一個人,表情、聲調、肢體動作的變化。
一直到老師去上廁所,我才逮到機會跟小杰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