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多少有些吃惊,微微颌首:“谢将军,英姿如故。”
谢良玉眉梢一挑,笑道:“闻人小姐赞誉,良玉愧不敢当。”
闻人贞目光落在她那张笑颜上,浓墨眸色中氤氲弥漫聚散。谢伯朗之死,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她一路漂泊,所到之处,不论茶馆酒肆、市井乡间,凡是有人烟之处,无不在讨论此事。
如今任在三月重孝期中,谢太尉嫡女,此刻不在长安,而出现在江南一所旅店之中。如何想,也是不合情理的。既不合情理,必合利益。豪门大族的利益,少知为妙。
闻人贞心思闪电,眼睫轻眨,手扶上窗沿,欲合上窗户。“时辰已晚,谢将军......”
谢良玉手支着窗栏,目光注视着她。闻人贞的一举一动,无不落在她眼底。见她避之不及,不愿多谈。谢小将军哪容得别人挑衅拒绝。
手臂微微用力一撑,纵身跃上窗沿。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隔壁的窗沿,抬腿就迈过去。手一松,人已经落入屋中。
闻人贞万万没有料到她居然如此莽撞无力,果然沙场征伐的女郎,非是寻常人家可比。见她跃入,侧身一让,堪堪避开,没让她给撞着。
谢良玉本算得好好,落下正好站在闻人贞面前,哪知道她居然往侧边一让。谢小将军扑了个空,脚尖落地便是一扭,及时转身,带着惯性冲着闻人贞压下去。
“闻人小姐,良玉失礼了。”手臂支着墙,谢良玉低头看着闻人贞。英挺剑尾梢斜飞而上,锐利细长黑眸蕴着笑意,削薄轻唇开合,语调低柔。
闻人贞贴着墙壁而站,细密的睫毛半掩着双眸。她缓缓抬起头,月华从窗外洒进房间,映在少女的脸上。淡淡的,柔柔的,清冷又温暖。
银辉照耀那半张脸,有着玉质的光泽,冰冷柔软。异于常人的墨色,在月华下,如秋水澄澈。而隐于黑暗中的那半张脸,神秘孤清,如深渊静水,对视之中,便会陷阱去。
谢良玉耳中,万籁俱静。
“唔...”
闻人贞眉头猝然皱起,奋力挣扎。手脚瞬间便被制住,她张口用力一咬,血腥味瞬间弥漫。谢良玉吃痛,微微退开些。闻人贞避开她低喘的气息,嘲讽道:“常闻世家女郎盛气逼人,谢家大小姐更是不凡。”
谢良玉索性将头抵着她脖颈,嗤嗤的笑起来。吞吐的热气喷洒在闻人贞肌肤上,激起一层寒战。她惯来不与人亲近,此刻心中气恼不悦,却又无处可避。
“闻人小姐,这一路上。斗骗子,救流民,破奇案...全靠一张嘴。良玉...一直想尝尝。”
嗅着她满身的酒气,闻人贞已然冷静下来。同为女子的谢良玉,有着柔韧身躯,臂力强硬。激怒她实为不妥,闻人贞微微侧过头,声音轻愁:“谢将军既心悦于我,如此,是否太失礼?”
谢良玉抬起头,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许久才开口:“这段说辞,可不够动人。”
“言语如能动人心,必有利害在其中。谢将军家世鼎盛,无求我,不畏我。”闻人贞抬起眼帘,眸中冷意森然,“扔下长安之局、幽州战事,一路尾随于我,实在太过厚爱。”
谢良玉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松开一只手,环住闻人贞的纤腰,将她拉入怀中,帮她把松散的碎发掖到而后。轻柔的解释道:“我并没有跟踪你,只是回幽州的路上遇到楚哉,哦,这次她化名白三娘。小狐狸挺狡猾,不过我知道你孤身上路的事情。实在放心不下,便派了人。”
本以为是大家小姐的任性之举,世态炎凉,危机四伏,哪容得一个小娘子体察民情,漂泊流浪。可一份份消息传来,锦衣华服的大小姐混在流民中,杀马取rou,智开粮库。穿行在深山野林,竹杖芒鞋,幕天席地。混迹于市井,三言两语,点破玄机。
关于闻人贞的消息,从不同的地方传来,聚她在案头。冲散了父亲身死之后,母亲的晦涩不明,家族中的紧张不安,朝廷里的暗流涌动。只那些只言片语,闻人贞经历的事情,就一件一件在谢良玉眼前浮现。成了谢良玉坐镇长安,唯一一点期盼和快乐。
“不盈一握...这才几个月,瘦了这么多。”谢良玉低声呢喃,“我无求你,不畏你,可我担心你。担心你吃不饱,担心你穿不暖,担心流民伤了你,担心官府伤了你。下雨担心你淋着,天晴又怕你看不见雨景。每日都在想,那小娘子走到哪处了,可看见新的风景,可遇到新的人。风景可美?人可良善?”
闻人贞指间的金针缓缓收起,她靠在谢良玉的怀里,一边是她在自己耳边,徐徐倾诉的柔情。一边是她胸腔中跳动声音,悠远如战鼓出来。
多么荒谬,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牵肠挂肚,神魂颠倒。
可这样的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实。闻人贞身同感受着,这样的朝思暮想。爱慕与被爱慕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终究都汇在一处。
“求之不得心常爱。”闻人贞轻叹一声,伸手推她。
谢良玉愣了一下,松开手。摸摸下巴,玩味的笑道:“求之不得心常爱?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