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落败,此局皆可见思虑之甚。”
妙玉度其语意,便知黛玉心中必是认为她不如宝钗了。须知妙玉向来为人怪癖,大观园之中并无多少人同她亲近,她因见宝钗、黛玉两个是出挑的,视二人与别人不同,但因了她孤僻的性格,连黛玉在她面前说话都要格外小心在意,生怕一时不慎,被她嘲讽。似这样含糊着说妙玉棋力不如宝钗的,已是破天荒头一次了,故而妙玉诧异之余,反而笑着说她:“果然在你心中,宝姐姐样样都是好的。来日若有暇时,必要找个机会好好讨教一番。只是你未免也太相信她了,那些银票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你就这么借了我的名义送了她?她所言的那女儿谷之事,听起来固然美妙,倒有几分的风采,但果然能成事否?”
黛玉微笑道:“宝姐姐是个最稳妥不过的,她既有这份心愿,我少不得要助她一臂之力才好。事在人为,又有什么成事不成事的呢。”
妙玉见她这般执拗,只得摇头叹息,末了轻声问她:“你跟她……果真就这么算了?听说她看中的那姓冯的,只不过是金陵乡下的一个小官宦人家,京城居大不易,只怕姓冯的早晚要回金陵去,难道你们从此就这般天各一方?”妙玉因为性情孤僻,同他人交接极少,一个人静思较多,故而反倒容易接受这些荒诞不经、大逆不道的事情。前几日黛玉突然跑来看她,将这一番心事和盘托出时,妙玉一开始大吃一惊,但不过想了一夜,就释然了,反而一心一意帮助黛玉见宝钗。
黛玉听妙玉这般问,心中颇有几分肝肠寸断的滋味,想流泪却又觉得力气尽了,流不出来,只管微笑摇头道:“原先未见之时,觉得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完的话。待到真个见了,却又觉得一切都不必说了。宝姐姐那个人,是极有主意的,她决定了的事情,说也无益,何况她也是为我好的一片心思。她曾答应过我,将来留居京城之中。便是日后变了卦,想来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我也是不会怪她的。既是如此,眼下何必忧虑那么多呢?”
妙玉听黛玉这般说,感叹了一番,也就罢了。黛玉反过来悄声问妙玉:“我连这等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的。你不许笑话我。你……你年纪轻轻就出家,可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外头皆流传着你思嫁什么人不得,才一怒之下遁入空门,我知道那些人喜欢乱嚼舌头,必是假的。只是你心中可曾也牵挂着什么人?”
妙玉不防黛玉竟突然如此问,不免一阵恍惚,面上露出怅然之色。她当年在苏州市,声名远播,因求绣品的人络绎不绝,不厌其烦,便借口修禅,逃到寺院里小住。结果又有些不知道她底细的公子哥儿们偶然来寺庙进香,见她貌美,调戏于她。那时候依稀有个白衣公子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也曾一时意乱情迷、芳心可可,意欲以身相许,只可惜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数年匆匆而过,那个白衣影子恍惚得竟然连面孔都看不清楚了,如今被黛玉这么一提醒,才重新想起来,渺茫得如同遥不可及的梦境一般。
“事情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我如今是出家人,理应四大皆空,何必纠结于过去?”妙玉微笑着,命婆子将收在瓮中的昔年所采梅花树上的雪捧了些来,亲自生火烧水,与黛玉烹茶,慢慢地说些从前在闺阁之中的闲话,当夜便留黛玉在栊翠庵中住下。
黛玉因重阳节将近,那指婚的圣旨便如同高悬在头顶的利剑,正烦躁彷徨之时,也乐得在栊翠庵中清净一回。妙玉是出尘高洁的女子,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喜打理花木,故而栊翠庵中的花树都生得极好,正是金秋时节,头顶桂香浮动,裙边菊花金黄,正是清幽怡人的景色。黛玉在如此夜晚与妙玉秉烛夜谈,鼻间桂香、菊香与檀香混成一片,渐渐心里浮躁之意尽去,惟留一片清明。
第174章
大凡这等做熟了的生意,有经验,有人脉,所欠缺者,不过本钱。如今妙玉和黛玉慷慨解囊,本钱勉强是足了,宝钗就又想办法走北静王的门路,言说只求北静王入局挂个名字,不必出什么本钱,年终之时自会奉上分红若干,其实是求他庇佑而已。
虽说不必北静王府出什么本钱,但似宝钗这等情愿给干股求显贵豪门庇佑的,实在不胜枚举,倘若不清楚这里头的路数,贸然过去,也是不能如愿的。好在宝钗从前参加过京城贵女们的宴会,见过北静王妃几面,虽未说得几句话,但也算有了这么一层交情。那北静王妃起先不欲见时,她身边丫鬟受了宝钗的好处,从旁提醒说:“这薛大姑娘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如今名声不大好听,却也是她亲娘太过狠心糊涂,为了眼馋自家女儿的嫁妆,脸面都顾不得了的缘故。此事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笑谈。故而娘娘断然不可因了此事,将她拒之门外。况且她那意思,娘娘只消在王爷身边说几句话,便有银子入账,是稳赚不赔的。娘娘前些日子不是还发愁说王爷太过礼贤下士,府里养了一票闲人不事生产,一味奢侈无度,这分红来了也正好稍稍补些亏空。再说我听说这薛大姑娘从前是跟着那什么长公主殿下的,据说连王爷也见过的,王爷当日对她的才华性格赞不绝口呢。如今她不直接去求王爷,反来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