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进门后没有换鞋,打开玄关里一个锁着的抽屉找着什么,我换鞋进去,张望了一下客厅,倒发现多了不少家具,客厅显得不空旷凄凉了,墙上还挂上去一副画。沙发旁立着只小书橱,还没有放进去一本书,台面上搭着一沓钉在一起的发票。我拿起来看,是那些家具的,厨卫里也增添了设备。我说:老岳,你真能浪费钱,你在这才住几天啊,大Cao大办的。
岳嵩文走来,手里哗啦啦拨弄着,我看他从一串钥匙上依次解下三枚,两只黄铜的,一只银色的,他把三枚钥匙给我,收好,别丢了。
我站起来接,放在手里看,他说:上次说过要给你的,忘了。
哎,这多不好意思。我抓了抓头发,以后你都不能往家里叫别人了,还得出去开房,多麻烦啊。
岳嵩文伸手要捏我的鼻子,我往旁边一躲,跑到玄关去,找到包把这三枚钥匙跟家钥匙拴在一起,你要一直不回来,不怕我把你房子砸了。
岳嵩文说:要是我不在家,你打电话给我。
我说:不是这,你以后呢?
岳嵩文像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他停顿一下,你不想我回来?
我说:我猜你毕业就把我甩了,是不是?
岳嵩文却说:钥匙放好了吗?别弄丢了。
老岳第一次提这个钥匙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栋半新不旧的房子就能当遣散费?过两年不知怎么贬值呢!我说:你一般什么时候甩你学生啊?
岳嵩文根本不打算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他随便说着:毕业换个环境,认识的人也多些,自然也看不上我这种人了。
我慢慢往他那里走,老岳别过身子去挪动他那个书橱的位置,没有看我。我走他面前,手心挨着他的头发,的确是花白花白,我说:你这种人是那种人?岳嵩文说了两个字:老人。他总不会还记着下午那男的说他的那句老头,反正我是没什么在乎的,我说:你不怎么老,而且比好多年轻的都帅。大胆拿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老岳听了就笑,他很久不带眼镜,眼角细纹直白的堆出来,翘翘的,像女人的眼线一样满是风情,他说:谢谢你了,小程。
我给他出主意:你去把头发染一染?早觉得不对了,我爸跟他差不多年纪,也没这么多白头发,以前问他吧他还说都是我这样不争气的学生给气的,他嘴上也什么真话都没。
老岳侧侧眼,嫌我?
我说:这当然不是。刚刚我是突发奇想,也没注意这话说出来会不会惹他不高兴,但话说出来再转话题,更说不清了。我接着道:你还是别染了,染完了我怕你看不上我了。恭维他。
老岳拽着我手,我坐他腿上,低头再仔细看他的头发,岳嵩文任我扒拉他的发根,发丝里有洗发香波的味道,还有点沙粒,刚刚我真不该推他,他年纪不轻,骨头脆的,怎么经得起摔。但是他要摔出个好歹,坐轮椅那种,我肯定是特别乐意伺候他的。
我玩他头发玩了好久,岳嵩文拍了下我的后背,我还说他不让我玩了呢,就缩回去手,岳嵩文揽住我腰,手臂收紧了,我就贴在他肩膀前,岳嵩文说:小程,我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吓你的,你要真是腻我这个老家伙了,想换就换吧。
怎么又卖上惨了,我说:岳嵩文,你别这样啊,人家说你一句,你还记上了。
岳嵩文说:那是你同学?
我说:高中同学。我又道:你没看我还帮你打他了么,让他瞎说八道。
岳嵩文说:人家哪里是瞎说。
行啦。我说:我还怕你腻我了呢。我也学会卖惨了,我感觉一定是你先甩了我。是不是你想换人了才这么说的?
我换什么。老岳说:小程,我觉得你很好。
这话倒好听,我想了想说: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有时候比较可恨,但其实还行。
岳嵩文笑了,我都听不出来好坏话了。
我说: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岳打温柔牌还是挺让人受用的,我回想了一下今天,没什么特别的,我表现也不怎么样,怎么引得老岳说这样的话呢。他的话总有赏罚性质的,我不知道他这些话是赏是罚。不确定是最可怕的,我对岳嵩文最大的忧虑是不知哪一天他会甩了我,这是由他决定的,爱不爱反倒成了其次,如果他不想见我了,那我也爱无可爱,什么权利也没,谈何实现让他爱我的目的。我从他腿上溜下来,到沙发上。老岳抓住我一只脚踝,漫不经心把弄着,过了一会,他问:困么?
我也懒得总跟他旧事重提。顺着他回复说:还好,想先洗个澡再睡。
岳嵩文说:是该洗洗。他眼看着沙发,明明手里抓着我的脚踝在玩弄,却只看着沙发,衣服也都没换,沾的到处都是沙子。
我说:老岳,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岳嵩文抽了下我的小腿,说:是你太脏了。
我把我脚收回来,老岳竟然放了手也起身,背对着我去挪书橱了。我坐沙发上,老岳左动动右动动,调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