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说过这些,摄政王也不,
小时候是没有人可以说,
长大后是发觉自己这点闲愁在天下百姓面前不值一提,
摄政王虽然不在他身边,
可是小皇帝在刚睁眼认识世界时就和他朝夕共处,
就连对摄政王最不忿的太傅都说他行事有摄政王的影子。
小皇帝开始坚持给摄政王写信,
每三天写一封,当做诏令发给他,
他不会再说我很想你,只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诏令同样没有什么回应,
只有他生日的时候摄政王送了一匹骏马进京,
那马和摄政王一个性子,
每顿一定要吃拌了酒的豆子,
不给吃就躺下打滚,
小皇帝去看了它两次,还是忍不住委屈巴巴地给摄政王写道:“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
然后摄政王就回来了。
小皇帝很高兴,他从座位上走下去把跪拜摄政王扶起来,
摄政王模样几乎没有变,除了鬓角有些发白,
见了他脱口道:“陛下已经这般大了。”
小皇帝没见他时心心念念,
见了他后又无话可说,
只好留了顿饭就放人出宫,
摄政王府就在皇宫左近,他跑到宫中的高楼上去偷看王府,
摄政王风尘未扫,就要去喝左拥右抱的花酒,
从皇宫门前招摇过市。
小皇帝想:我忘了,他早就不要我了。
摄政王此时跪在他面前,
小皇帝低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到床边,
漫不经心道:“明君倒未必,岑卿也最好别把权臣做成了以色侍人的佞幸一流,行了起来,朕关你一个月也够了,滚吧。”
摄政王愣了片刻,却不肯滚,
他膝行上前几步,跪坐在小皇帝附近要他的信。
摄政王点将离京的第一个月末曾偷偷跑回去找小皇帝,
在半路碰见了来给他送信的信使,
小皇帝说:“我掉的牙已经长出来了,我很生气,不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面还有一行被重重涂抹掉的字,
摄政王问信使知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信使说不知道,摄政王举起纸对着烛光仔细辨认了半天,
从细枝末节猜出了内容:“如果你回来,别抢我的东西好不好呀?”
摄政王不敢再回京,又气又急地回了信,
写了两封,一封给信使叫他带回去,
一封给了自己的心腹,让他务必亲手交到小皇帝手里,
从此再杳无音信了。
小皇帝闻言惊异道:“什么信?”
摄政王抬头看着他,审视他的神情,
小皇帝的疑惑不似伪作,
但是他不敢去试探,
摄政王站起身向他一揖,低声说:“没什么,臣告退了。”
小皇帝追在他身后问:“你在说什么信?朕从没收到过你的信岑江!你给朕站住!”
摄政王脚步顿了一下,慢慢转身回来,
小皇帝小心翼翼地说:“岑卿给我写过信?”
摄政王回答说:“臣刚离京时,凡有闲暇便写些见闻给陛下以表忠心,历逢寒暑未曾间断,如今看来,中有小人作祟,陛下是一封也没看见。”
小皇帝许久没说话,
摄政王原本低头看着地面,
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皇帝在偷偷地哭,
很伤心,连鼻涕都要流出来了,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摄政王走过去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小皇帝一边哽咽一边问:“你没有不要我,是不是?”
摄政王难得温柔道:“臣一直在,陛下已经比臣高了,”他拿手在腰间一比,“还要为这么小的时候的事难过吗?”
小皇帝在他怀里哇哇大哭,
摄政王那颗自问早被生死兴衰打磨做铁石的心肠也难得生出点不合时宜的内疚,
他抚着小皇帝的后背,一筹莫展地想:又弄哭了,怎么办啊?
摄政王想变法,从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想了。
那时候先皇陪他一起,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优伶歌舞,装作纸醉金迷,
一边挥斥方遒,试图找出一条能成万世基业的良策,
最后先皇满怀忧虑地问他:“阿江啊,真的能有不败的王朝吗?”
年轻的异姓王满身意气,
他回答自己的主君兼挚友说:“如果以前没有,臣就陪殿下开创一个。”
虽然先皇要杀他,但他还想完成他的遗志。
小皇帝哭累了,
长大了知道害羞,躲在床角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