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日忙于政事,未曾有半分懈怠。
怀恩见他面色发白,忙不迭地奉上参茶,等那阵咳止住了方敢缓声道,“此事急不得,殿下还是好生将养为善。”
见轩辕冕薄唇一动,张口欲斥,怀恩赶紧道,“殿下,先前您曾有令让秦公子随驾,奴婢前去宣召时才发现秦公子偶感微恙,他说他怕过了病气给殿下,便不来了。”
轩辕冕蹙眉道,“病气?还能有谁比孤病气更重么?”不过想着路途并不算远,到了东都再聚亦是一样,便歇了亲自探看的心思。
“传御医为他诊治。”
怀恩笑道:“奴婢自作主张,御医们已经把过脉了才敢回禀殿下。说是风寒,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便好。”
对他妄度上意的做法,轩辕冕已经连看都懒得看他,只点了点头。
车内并未熏香,苦涩沉闷的药味四处弥漫。
曾几何时,轩辕冕是极爱点香的,苏合、沉香、龙涎来者不拒。忙完一天的政务后回到寝宫,偷偷看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传奇,回忆当日所遇有趣人事,最终伴着馥郁香气沉沉入眠,仿佛那样就能驱尽梦魇,只余一夜静好。
不像这药味,总让他想起些回不去的往事,和再回不去的人。
马车突然颠簸一下,轩辕冕猛然睁开双目,沉声道,“怎么了?”
怀恩愣了愣,苦笑道,“殿下,不过是被个石子硌到了。”
这一路下来,轩辕冕除去玉体欠安外,还染上了个一惊一乍的毛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惴惴不安,简直犹如惊弓之鸟,让怀恩和身边的护卫苦不堪言。
“这样啊……”轩辕冕重新阖眼,低笑道,“你一定在腹诽孤自从中毒之后越发不似个男子汉,更不要提稳如泰山的人君之态了,是么?”
怀恩赶紧跪下,颤声道,“奴婢不敢。”
轩辕冕摆摆手,“无妨,你据实上报便是了。”
怀恩周身一颤,却不敢抬头,此刻就听轩辕冕道,“你是个小黄门的时候便一直跟在孤身边,你的身份孤也一早便知晓。别怕,你的忠心孤从未猜疑过,而孤也一直信父皇……”
怀恩又是惊骇,又是后怕,兀自跪着瑟瑟发抖。
轩辕冕并未看他,只喃喃道,“近来常感心悸,总觉得有祸事将至……发生了这么多事,孤如今……真的是怕了。”
第94章 第八章:洛阳城里见秋风
朝廷虽已迁至西京长安,洛京虽不似往日烜赫,可到底是做了百年帝都的东京,依旧是车马喧喧,似锦繁华。随轩辕冕前来中祀的王公宗室,在洛京大多都有私宅,轩辕冕素来不喜饮宴,便借了斋戒之名让他们各自归去沐浴焚香,不必伴驾。
先前洛京秦府早被变卖,秦佩本打算腆着脸跟着赵子熙回府,正好将后来事交代一二。正巧赵子熙听闻午桥桂花开得正好,一时起意欲采些回去酿酒,秦佩本就无事可做,自是跟着鞍前马后。谁料车马刚到城门,就见怀恩公公笑yinyin地立在城门口,一副守株待兔之状。
许是幼时常在宫中行走的关系,赵子熙向来对内侍谦和,见是轩辕冕身边的东宫内坊令,便掀开车帘,点头致意,“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怀恩恭谨行礼,又对秦佩笑道,“仆从们遍寻秦公子不得,最后殿下猜是在赵阁老这儿,便叫奴婢在此候着,果是如此。殿下想邀公子同游邙山,晚上便宿在圣上登基前的别苑。”
秦佩下意识地想回绝,却听赵子熙一口应承,“既是太子谕令,哪有不遵的?正好年轻人在一处也热闹热闹,省的和我这个老头子相见两生厌。”
秦佩看着他嘴角抽搐——他如今虽近知天命之年,可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不惑,哪里有半分老态?看他生厌怕是真话吧……
无奈之下,秦佩只得别过赵子熙乖乖下车,跟着怀恩向城门外而去。
果然,那架极为眼熟的马车就停在城门外一棵老槐树下。
轩辕冕在车马上召见秦佩也有过多次,可不知为何,今日能再见轩辕冕,秦佩却觉格外雀跃,于是抿唇一笑,便掀帘进去。
轩辕冕正临窗看书,秦佩见封面似乎还是那本,心知年余来轩辕冕诸事不顺、身心交病,并无有闲情看传奇志异,故而一年多过去,这本竟还未读完。思及此处,难免心中阵阵泛酸。
“哦,以环,”轩辕冕留意到他,对他笑笑,“邙山别苑你还未去过罢?父皇、亚父还有魏国公年少时常来游幸,魏国公兼领丽竞门时更长居彼处。”
那岂不是秦泱也常盘桓于此?
秦佩面色一僵。
轩辕冕淡淡一笑,“孤知道你有事瞒着孤,孤又何尝没有事瞒着你?并不是说作为至交好友就该将对方的私隐打探得一清二楚,只是世上有些事,就如同人的创口一般,若是不忍一时之痛将创口隔开,让脓流出来,最后不仅伤好不了,反而会累及性命。”
他口气笃定,仿佛已知秦佩谋划。
心下陡然一惊,秦佩手中茶盏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