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他翻开看了,只觉这小姑娘性子里透着疏朗,于是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口叫人去给她送了纸笔墨砚,不过事务繁多,他转眼便忘了。
那行字是什么?
隋戬在沉寂无风的睡梦里皱起了眉。
午夜又下起了雨,滂沱之声一阵高似一阵。隋戬沉在梦境中颠簸,有人在他臂上用力掐着,“陛下!陛下!”
他骤然睁开眼,一摸身旁无人,闪电般抬手抓住面前人的手臂,皱眉看清了霍晨江的脸孔,立时甩开起身下地,抬脚就要往外去找人。他脚下生风,几乎是滚着一团火烧进雨幕,出门不过几步,已被暴雨浇得透shi。
霍晨江急忙赶出来,追不及只得抱住他小腿,死死拽住,“陛下保重龙体!这雨下得太大,立时就需下山……洛城有些不好,皇后娘娘来了手书,陛下需得快些回宫去!国舅拿住了陛下轻信贵妃这点,纠结党羽大放秋声——”
隋戬Yin鸷地盯着雨幕深处,一脚将霍晨江掀开,“朕就是如此,叫他们说去!方眠她人呢?何时走的?她往哪里去?为何不拦住?”霍晨江又扑上来抱住,几个侍卫跑过来撑开伞,隋戬已目眦尽裂,躬身拽了他的衣襟,声音一寸寸冷下去,“老霍!你知道她还能活几日?世上就要没有这个人了……老霍……朕不能找不到她。”
冷雨纷纷敲在霍晨江脸上,他抬手徒劳地擦拭了一把,越发抱紧了隋戬的小腿,声音也低下去,近乎劝慰失了心肝的孩子,“奴才知道,奴才知道……您用情至深,不管是您想给方姑娘几日安平,还是您想讨方姑娘几日快意……可奴才不能放手。”
隋戬蓦地拔高了声音,“老霍!”
霍晨江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方姑娘对陛下,也不少一分一毫!”
雨下得近乎倾海,远处惊雷过处,山石呼啸着滚下。隋戬步入账内,在凝滞的黑暗中驻足许久,终于摸出火石擦亮。
就着跃动的光晕,他轻拨开案上的一颗孤零零东珠。
东珠下压着半张粗糙的纸页,上头木炭划下的字迹照旧缺之笔力,一笔一划里却都透着笃定温柔的铿锵。
那是她在骆临海集上誊抄过的那句诗,曾在春日里用胭脂写就,没头没尾。
“持此报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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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临海是骆宾王,持此报明君是他的句子。不过本文架空,只是挪来一用哈。
上元金歌锦绣无双
洛城晨钟浩荡裹挟着来自北方的肃杀寒风,刮得宫城道路上尽是灰白。未等天光大明,凌霄殿前已立了成片绶衣玉带的官员。却因非正日子,这些人都是素受皇帝赏识的,于是也并非如何严阵以待,年轻些的甚而窃窃议论着:“我那时抓的是把菜刀,我爹十分喜欢,说我将来必与他一样成了屠狗辈……现如今,不也拿了笔?”
另一人应和道:“小儿抓阄做不得准的,何况这又不是周岁时抓,不过是给皇后生辰讨个彩头。内院里与外头不同,摆的都是些吉祥物件。”
一个小太监兴头头奔出来,小声道:“小公主抓了笔墨,小太子抓了陛下的剑!说来也怪,那剑分明挂在墙上的,不曾摆给小太子选,偏偏要爬过去拿。那是先帝传给陛下的青霜剑,可巧了不是?”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有人拍手道:“文武双全,喜事两桩!”
陈煜方原本怔怔看着远处一座宫室的屋檐,终于轻叹口气,“孩子们好福气。一是降生,二是今日……陛下回宫四个月,这宫里也就是有了两位殿下后的这一个月才有些活气。”
霍晨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脸上也掠过一抹痛色,终究给他使个眼色,叫他切莫多言,转身便端茶回了后头。皇帝和皇后在榻前站着,榻上两个小娃娃裹得圆滚滚,像两只金玉做皮的小粽子,其中穿红裙的小公主正咿咿呀呀地缠着要抱。
皇后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竟往后退了一步,随即醒神,讪然道:“总觉得殿下要找ru母。”
隋戬接过茶抿了一口,皱眉道:“这是什么?”
霍晨江道:“前头熬的滋补茶。太医院说陛下这些日子劳心劳力,需得调养……”他抬眼一觑,隋戬清瘦得厉害,脸上越发透出威严,声音低下去,“陛下若不喜欢,奴才叫人换了去。”
隋戬嗯了一声,将茶递给他,转身道:“你是初次做母亲,又不曾怀过他们,自然有些不惯,自己先把他们当了旁人。只是倘若凡事都靠ru母,孩子自然与你生分。”
皇后神色一黯,也抿唇点了点头,弯腰去抱。小孩子莲藕节似的手臂胡乱挥舞,她只觉自己手脚都灌了铅似的笨拙,隋戬在她身后叹了口气,俯身将软软的小婴儿搂在了怀中,轻掂了掂,一时连呼吸都似缓了下去,微垂的犀利眉眼里透着温柔。
皇后只觉他动作十分娴熟,就如事先演练过成千上万次似的。只见小公主在他怀里咿唔一声,软绵绵的小手胡乱去抓他的下颌,被他将小拳头握住了,又见他抬眼道:“就这么抱,知道了?”
她眼眶没来由地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