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睡了一天一夜,却噩梦缠身,醒来的时候满脸泪水,她赤着足从走廊到了书房,打开了一个写着各种字的本子,里面有散文诗集的抄写,和一些不明所以的话,看着前言不搭后语的。
“其实我还没明白什么是爱,就已经恨你了。”
在两天之后,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回头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它被历史冲刷到富有光泽感,浓墨重彩之中,五进五出的宅邸。
歇山转角,重檐重栱。绘画藻井、朱门红窗。
从上往下用无人机拍照,像是古代世家小姐打开了妆奁,看向自己的嫁妆,层迭有致的雕花盒子,里面是点缀着翠玉的海棠头面,累丝嵌宝。
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外套,没有再回头,坐上车。
明玉才来三天,就极度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要被人五点喊起来为这所养老院做早餐,处理脏兮兮的蔬菜,甚至有的老人会说新来的厨师做饭难吃。
明玉都懒得理他们,养老院负责人叫她去打扫卫生,清理污水,她直接说:“你们把我当什么?”
现在天气有些冷,这边又处于荒郊野岭,早上冷水打在她的手指上,她都能难受一天。
负责人明知道她的身份,只来催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
半个月过去,还是没有人来接她回去,负责人像鬼魂一样在她身边游荡,明玉跟他死倔着,始终不肯迈出一步。
直到今天,有几个老人说:“小姑娘,你怎么早上不做饭,这都十点了,院里所有人都等着。”
明玉已经气笑了,她强撑着身体走到厨房,拿起刀就摔在地上,周围的人看到了,吓得魂飞魄散,气氛冷凝不已,有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过来,顿了顿脚步。
年轻男子皮肤黝黑,眼神明亮,带着一股天生的野性,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身上带着灰土味道,让明玉内心有些厌恶。
叶正仪曾经跟明玉的妈妈说,明玉非常单纯,虽然也不知道他的依据在哪里,但明玉确实是个不会掩饰自己脾气的人。
年轻男子没忽略她眼神里的轻蔑,他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手脚麻利地捡起刀,然后小跑在明玉身边,悄悄跟她说:“我帮你做饭,你到时候在这里休息。”
明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她也不是傻子,转身就对其他人说:“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待会能做好饭的,都回大堂去。”
其实看她那个要杀人的气势,很难不怀疑她会把一盒图钉倒进锅里。
等到厨房只剩下他们两人,年轻男人跟狗一样凑过来,给明玉搬了张凳子,去烧水给她泡枸杞茶,关心她早上冷不冷,忙前忙后的样子,属实有点滑稽了。
明玉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利落地洗菜、备菜、打燃灶台,对方的动作非常熟练,厨房里很快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年轻男子单独做了其他两个菜,装在小盘子里,摆在她面前。
“你喜欢吃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怕你吃不惯,这些都是养老院的菜色。”
明玉说:“这里的菜都不好吃。”
男子点头:“你瘦了一些。”
面对明玉有些冷漠的眼神,他的眼睛弯起,像两轮月牙:“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嗯。”
“你好漂亮。”他露出了熟悉的痴迷感,明玉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
这个男人说自己叫薛芸京,他纯属是来这里做兼职赚钱的,这里离他的学校很近,但明玉想的是,这种荒郊野岭也有学校?那他们会说普通话就已经不错了。
薛芸京说,他比别人读书晚一些,他十九岁才读高三。
明玉也没什么事情做,有时候会跟他聊天。
“当时把同学打伤了,老师很生气,他可能觉得我脾气太差了、性格太差了,就想把我扔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改变吧。”
薛芸京说:“你会打人吗?”
明玉觉得他关注的地方不对劲:“我为什么不会打人。”
他抿着唇瓣,半晌才说:“我想象了一下,你如果打我,我会很激动。”
明玉没听懂:“激动?你不是应该生气吗,然后报警。”
“嗯,是生气。”他没多说了。
明玉虽然平等的看不起每个人,但她也不是什么很恶毒的高中生,看着薛芸京为自己忙前忙后,她想了想,从行李箱拿出一个红褐色的皮质盒子,很有质感,也很有重量。
上面的鎏金锁扣Jing巧无比,盒子会像电视里的舞台一样,层迭着移动,把里面的戒指推在人的视线中央。
她对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这是个礼物。
她找到在合欢树下洗碗的薛芸京。
“这个给你,我有很多戒指。”
薛芸京愣了一下,第一次展现出局促,还有贫穷带来的窘迫:“是给我的吗?这……”
明玉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