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端敬帝身体不适,便由庆王爷刘衍替之相送公主出城。落颜公主是从皇宫里出嫁,还没到长安大街,此刻仍在宫中,今日宫门大开,身穿大红官服的朝臣分别站在殿外两侧,恭送她。雍容华贵的皇后立于台阶上,紧紧地握住落颜的手,十分的不舍,好生叮嘱她几句,还让知墨仔细照顾公主,莫要受委屈。她们旁边是刘衍。刘衍平静地看着她们。落颜感受到他的目光,无动于衷,对皇后笑:“母后,您放心,阿颜岂会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可是有仇必报之人呢。”皇后之前还怕落颜对这桩婚事不满,也怕落颜觉得大周是在以牺牲她来换取和平,心有不平。见落颜用撒娇的语气朝自己说话,皇后不由安心了些。她也是真心怜爱此女的。哪怕她们不是亲生母女,但终归养了这么多年,该有的感情还是有的,皇后也很喜欢落颜这个女儿,舍不得是真舍不得。可联姻事关大周与南凉国的友好往来,身为皇后自当以国事为重,即使再不舍,也同意了端敬帝的提议,让落颜和南凉国联姻。因为南凉国指名道姓要落颜,不要他们再封的新公主。养在端敬帝、皇后膝下多年的公主,跟为了应付联姻而新封的公主相比,哪个更好,南凉国是知道的,他们才不想被随意对待。皇后抚摸过落颜的脸,柔声道:“万事小心。”刘衍看向无边的天际。落颜颔首。她道:“母后也要保重身体,您腿脚不好,天一冷便会疼,这些天又一直在下雪,得注意。”皇后欣慰,用帕子拭了拭shi润眼角,目送落颜下台阶。落颜的嫁衣如血色彼岸花,在长长的台阶绽放开,裙摆随走动而拂动,拖过地上的雪花,她目不斜视往前看,刘衍在一旁陪同。等落颜下了台阶,行至宽阔的宫道,各位大臣向她弯腰行礼,齐声道:“臣等恭送公主。”谢温峤排在中间的位置。知墨见到他,下意识看自家公主,落颜身姿挺拔直往宫门。有红色的裙摆从谢温峤眼皮子底下经过,他知道是落颜,谨守臣子的礼节,垂着头行礼。落颜对他有情,谢温峤在以前便知道,但他无法回应,也接受不了她的情意,只因谢温峤来到长安不久后便有喜欢之人了。他喜欢之人是大周的第一位女将军,也是落颜已死的嫂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欢有夫之妇是谢温峤的过错,他会以终身不娶来惩罚自己,对落颜好是因为有愧疚之心,他自认喜欢她的嫂子,是一种亵渎。是以,无关情爱。谢温峤行礼愈发恭敬。在朝臣的恭送下,落颜走向了停在宫门前的那辆马车。南凉国皇子拓跋武伸出手要扶,落颜的目光越过额间的金色步摇看他,心情竟异常平静,她挂着笑,将手搭到他宽大的掌心上。躲在宫门不远处的贺岁安被绸带遮住眼,牵住身旁的祁不砚,他见落颜进马车,另一只手拿出一样东西,向空中放信号。“砰”先是有道光闪过,再是接二连三的烟花。朝廷本就准备了烟花庆祝公主出嫁,烟花响起的瞬间没叫人太在意,贺岁安被祁不砚牵着离开宫门附近,他们现在要去城门。街上人流如织,他们穿梭而过,雪花飘落,擦过贺岁安的脸颊,很凉,而落在颈窝的几片雪很快融成了水,更加透心凉。她右眼皮莫名跳得厉害,停下来:“真要我跟在你身边?”“嗯。”祁不砚肯定道。贺岁安踌躇不安,隔着绸带“望”他,喉间微涩,听着银饰的声音,渐渐松开了他的手:“可我也真的很怕我会、会伤害你。”祁不砚却笑了。他整理她被风雪吹乱的丝绦:“怕什么,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回苗疆天水寨,若你能做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死的。”她低头不语。他反问:“你呢?”贺岁安有点听不太明白,仰起脸:“我什么?”祁不砚轻声道:“你不是答应过要跟我回苗疆天水寨,你不会毁诺的,是么,贺岁安。”贺岁安不说话,摇头。她也不想毁诺。他又牵回她的手,很轻易地包裹住贺岁安,温暖驱散寒意,她也握紧了祁不砚,十指相扣。迎亲队伍经过长安主街时,前方出了点意外,它被迫停下。
不知是哪个小贩不懂事,拉着一大车果子从迎亲队伍前经过,车子还翻了,果子全撒,满地都是,他们又不能直接碾过去。果子是红的,黏过去会踩烂,溅出一股股红汁,像流血一般,对嫁公主的大周来说不吉利,对迎娶公主的南凉国来说也不吉利。也不能绕路。公主出嫁,自然不能走回头路,必须一往直前。骑着马的拓跋武等了片刻,见还不放行,捏了捏眉心,派人去打听到底出什么事,又拉缰绳,调转马头,骑到后面的马车旁边。马车里的人好歹是他的妻子,是大周公主,迎亲队伍遇到突发状况,拓跋武亲自回头跟她解释几句为何停下来也是应该的。拓跋武对着马车,三言两语地概括了前方出现的意外。他发现马车里的人压根就不回应自己,想伸手撩开帘子:“公主可有不适?怎么不说话。”“本公主无碍。”落颜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止住拓跋武要撩开帘子的动作。拓跋武笑。他刚还以为出事了。拓跋武还没离开:“公主无碍便好,我已派人去清掉那些果子了,不用半刻钟就能清掉。”较宽的马车里,落颜的眼睛看着闯进来的蒋雪晚,话却对外面说:“嗯,本公主知道了,你不用管本公主,本公主没事。”拓跋武这才回到前方。蒋雪晚松一口气。落颜没放下抵在蒋雪晚脖颈的簪子,蒋雪晚也没放下架在她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