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有人射箭进来。紧接着是第二支箭, 他放下书, 抬手将朝自己射来的箭夹住, 射箭之人内力浑厚, 箭身有余劲,震得他腕间蝴蝶银链晃动。贺岁安顿时趴下。有箭射进来还不趴下, 会被当成活靶子的, 她手脚并用地趴爬到拔步床的前方, 那里有一块厚木板, 箭也很难将其射穿。第一支、第二支箭是武功高的人接连射出,后面数十发箭则是齐齐射进,显然是来了不少人。箭裹着一阵强劲的风, 擦过贺岁安躲着的床板。“嗡”地插了进地板。她安然无恙。论武功, 贺岁安是不会的,可论躲,她却是会的。贺岁安躲贺岁安的,祁不砚对付祁不砚的, 二者互不干扰,她往里再钻了钻。在又一批箭射进房间之时, 细如发丝的天蚕丝缠绕住箭身。祁不砚转动腕间,天蚕丝牵着箭调转方向, 他指尖轻弹过绷紧得似琴弦的天蚕丝,“铮”一声, 天蚕丝缠绕着的箭反朝外射出。锋利的箭矢刺穿了人的身体,没入血rou,钉在骨头上。骨头似裂开了。“咔嚓”很轻的一声,也产生了轻微的震动,经有绑着箭尾的天蚕丝传回祁不砚的腕间。他猜是中箭之人骨裂了。隔有一段距离,祁不砚自是听不到声音的,但他可以靠手中天蚕丝传回来的震动猜测。祁不砚略有兴奋。他手握住掷出客栈外的天蚕丝,隔空Cao纵,轻拉慢动,令那些倒三角形的箭头在对方的身体内旋转几圈,寸寸地绞烂血rou,在对方的人要提刀砍天蚕丝之时,还身在客栈的祁不砚仿佛能猜到一样,瞬息间收回它。叫人扑了个空。祁不砚看了一眼沾有别人血ye的天蚕丝,走到窗前往下看,子时的长街空无一人,像是从未出现过频频往客栈房间里射箭的人。若不是房内还剩下些没射中人的长箭,当真像做了一场梦。天蚕丝带回来的血ye没有流到地板,被寄生在丝线上的虫卵飞快吮吃干净,原本泛着泠泠血红色的天蚕丝回归洁白无瑕的雪色。贺岁安离开床板,也走到窗前,惊魂未定:“是杀害落颜公主兄嫂的真凶派人过来的?”祁不砚弯唇:“是。”倒是出乎意料的早。原以为还要等上一等,不想幕后之人今晚便迫不及待动手了,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他们。此人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这枚水玉玦的,这些年来,这枚水玉玦像石沉大海般无踪无影,却在近日出现,怎么会不使人怀疑。无论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事,只有变成死人才最稳妥。幕后之人也不傻。捧水玉玦上半空楼阁拍卖的是沈见鹤,他们却是同他一起去的,黄金也是被他们带走的,拿水玉玦去拍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今晚,幕后之人是派人过来试探他们实力的,若顺利,能把他们杀了最好,若不行,便先撤走,但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祁不砚抚过腰间的骨笛,用天蚕丝杀人终究是有限制。吹响骨笛,他可以直接隔空地杀了今晚过来杀他们的所有人,抚骨笛的手停下,偏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贺岁安,似有恍惚。以前,祁不砚用骨笛是毫无顾忌的,如今,他好像因为贺岁安的存在有了两次迟疑,杀边以忱是一次,今晚又是一次。任何性命都是很脆弱的。包括贺岁安的性命。前一刻活蹦乱跳,后一刻变成具冷硬的尸体也是有可能的。祁不砚见过很多这种场面,也亲手终结过人、动物的性命,但他却始终有点无法接受她会变成一具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尸体。哪怕他可以将死后的人炼成蛊人,以这种方式将人留下来养着,因为蛊人就是一具活尸。蛊人是行尸走rou。蛊人不会拥有自己的思想,一举一动都是遵从炼蛊人的指令,依照指令行事,可祁不砚并不喜欢贺岁安变成那样。很不喜欢。他想她主动与他说话,他想她主动牵他,他想她主动亲他,他想她主动与他行亲密之事,而不是成为没有自己思想的蛊人。在此前提下,贺岁安需要活着,好好地活下去。祁不砚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在意贺岁安的生死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不仅不会想杀她,还似是有一点怕贺岁安会死。怕。怕她会死么。通过贺岁安,祁不砚又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他抚骨笛的手落到贺岁安脸颊,慢慢地划过她皮肤,想确认这种情绪,视线像是落在她脸上,又像是飘浮于虚无的半空。
她不解地看祁不砚。贺岁安本还想跟祁不砚讨论一下今晚过来杀他们的那一批人,却见祁不砚神色有些奇怪。他神色就如同被想不通或特别的事困惑住,又是在看着她时露出该神色的。贺岁安随着祁不砚抚着自己的脸:“你在想什么?”祁不砚没隐瞒道:“我正在想跟你有关的事。”贺岁安看出来了。他低首垂眸望她,忽道:“贺岁安,你牵住我的手。”贺岁安牵住了祁不砚。虽不明白,但也去做了。她的手很小,粉白色的,五指纤细,掌心内侧有点rou,摸起来软乎乎,握住人的时候,掌心rou也会磨蹭过对方,给予对方柔软。握住祁不砚后,贺岁安不自觉看了眼他们的手。他的手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指尖却微红润,被她握着,那微红的指尖便压到她手背,十指相扣,仿佛很亲密的牵手。祁不砚在她牵住他不久,又轻道:“你亲我。”贺岁安很快意识到祁不砚这是在尝试确认些什么,她并未在这一刻追问,双手扶住他清瘦的肩,再踮起脚,吻了吻他唇角。她唇微凉,贴到他温热的薄唇,带来一丝凉意。祁不砚张开嘴。打算蜻蜓点水吻过唇角就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