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宫颈癌因为治疗被耽误,已经进入晚期。再加上她身体虚弱,整日郁郁寡欢,病情一直没有好的走向。如今她必须靠化疗和药物维持正常生活。
牧雨向晓琪点头问好,压了压帽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入秋降温了,我可能有些怕冷,就裹紧了一点。”
顾不上收拾满地狼藉的家,天已经黑透,他赶在七点以前很快地出了门。坐在前往医院的公交车上,手机上又收到了威胁的短信。除了作为担保人负上的巨额欠款,为了支付母亲的住院费用,听信医院附近借贷公司的谗言,还另外借了一笔钱。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两笔欠款的源头都是同一个人。
她一边用生理盐水给他清洗脸颊上的划痕,一边教育他:“你现在还小,学什么都来得及,只要想做,时间总会有的。而且医护这行业是要持续运转的,挣得不算太多,但也是铁饭碗。”
晓琪撇嘴,靠近牧雨帽檐下的脸,细细打量一番:“又出去打架了?”
走出诊室前,方晓琪再次叫住他:“后天之前记得把药费和床费缴了啊,不然院里不给留床了。唉,最近病患激增,我每天站得腿都要断了”
晓琪忍不住教训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冒失,身上天天这儿青那儿紫的,骑个车都不看路。涂过药了吗?”说着要伸手去检查他脸上的伤,却被牧雨微微偏头闪避开了。
“你还有亲戚啊,平日里可没见他们来看望过春姐,看来这亲戚还挺不常见面的。”晓琪揶揄道。
牧雨想了想:“去探亲了。”
牧雨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便也乖乖跟着晓琪去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病房前,用手抵住病房门把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林春雅正半倚在枕头上看书,虽然眉间堆满了皱纹,却掩不住精致的五官秀丽的面容。她带着一顶驼色的薄绒线帽,披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开衫,这件开衫是牧雨四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梁牧雨走出诊室,脚上却像挂了千斤的秤砣似的拖不动步子。他把续费的事情完全忘在了后头。
在晓琪指定的板凳上坐下,看着她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牧雨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说:“能认识这么多药真厉害啊。”
晓琪睨他一眼:“厉害?我这是半路出家,你要想学也可以做到,还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不过他还是忍着针刺般的疼,硬着头皮说:“谢谢晓琪姐。”
方晓琪和梁牧雨年纪差来不多,今年二十五岁,刚转正就正好遇上林春雅这一床。林春雅明显受过高等教育,外形气质与周围人完全不同,虽然穿着简朴,但举手投足都优雅大方。她的儿子梁牧雨长得也特别俊俏,虽然没有上大学但说话谦恭有礼,她很乐意多照顾他们一些。
晓琪命令牧雨把帽子摘下来,牧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腿上。
走向病房的路上,他打开手机迅速地看了一眼银行卡余额,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发软。里面的数字虽然是四位数,放在巨额的花销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还债还是药费,根本着不了任何一件要事的边际。
“你这傻孩子,”晓琪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把手里的棉签往垃圾桶里一甩,抱着手在牧雨面前坐下,“得,你说说,这几天你去哪儿了?除了之前你说发烧那一次,没见你消失那么久过。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见牧雨走进来,她合上手中的书:“小雨来啦。”
牧雨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没有时间去学。”
来遮脸上的痕迹。
见梁牧雨急吼吼地要进去病房,晓琪也不跟他客气,拦住他:“你妈现在刚睡下,你跟着我去消毒,涂完正好过来看她。”
牧雨摸着脸笑笑:“骑车的时候跟一辆摩托车撞了,脸碰到地上,差点没把牙硌掉。”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医院,下了车以后直奔住院部。熟悉的护士晓琪正要拐进病房,看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梁牧雨以后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来打劫的还是来看病人的?”
牧雨轻扬嘴角:“晓琪姐,我也不小了,而且我脑子笨,不像你们这样能学得那么快。”
牧雨没听出晓琪的言外之意,不仅没生气,反而老老实实接下去:“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其实我也想着要带他来看看妈的,但是人家工作比较忙。”
不过晓琪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只顾着皱着眉审视起他的脸:“你亲戚是走私军火的吗,你这脸怎么跟打完仗回来似的,新伤叠旧伤到处挂彩啊。”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拿起酒精棉碰上他的伤口,搞得牧雨忍不住“嘶”得倒吸一口气。
这个意外的巧合让梁牧雨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也只能尽自己所能把这个烂摊子一点点解决,毕竟母亲病危的那段日子,这笔钱确实派上了不小的用场,无论怎么恨这些暴利而蛮狠的人恨得咬牙切齿,想起这点也不能说心里是没有感激的。
“而且这次见完面,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他小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