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龙舌兰酒的辛辣盖过了那股刺鼻的腐臭。
周遭一片昏黑。
自那之后，白鹤庭整整过了一个月才再次想起他。
这饭食应当是馊了。
点火这件事虽然复杂，但六岁的白鹤庭已经很是熟练，灯芯草灯很快重新燃起。
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呼吸也一并停滞。
这是骆从野六岁到十五岁生活的地方，也是他分化前夕匆匆逃离的地方。
“别磨蹭。”
但他动弹不得，胸口像被塞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拽着他不断下坠。
今日早些时候，他带着枢机主教的口谕来到将军府，白鹤庭在寝室接见了他。与其他大臣不同，白鹤庭只有在行动不便时才会在寝室接见他人，若非事出突然又十万火急，邱沉是不会把军务带到他的寝室的。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抑制贴，抬手递向白鹤庭，这回用了肯定的语气：“您不太舒服。”
白鹤庭没再发难，只丢出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嘱咐：“记住，没有我的同意，教会的人，谁都不许踏入军营半步。”
白鹤庭走到桌边，踮着脚摸到那盏已经冰冷的灯芯草灯，将灯平稳地摆放在了地面上。
周承北尽出些馊主意。
要窒息了。
白鹤庭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脚下的感觉格外真切。他适才赤脚踩上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脚底甚至沾上了软烂的残渣。
邱沉心中一凛，连忙说：“属下这便启程。”
虽然视野模糊不清，可这里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每一个物件的摆放位置白鹤庭都了熟于心，他没费什么力气，很快找到了点火工具。
他也没有给白鹤庭起过名字，除了发脾气的时候，从不会主动同白鹤庭讲话。
房间里充斥着血腥气与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骆从野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距这个像梦一样的傍晚仅过去三天，将军的副手竟亲自来了一趟护卫团，以秋猎时杀敌有功为名给他安了个将军贴身近卫的名头。
白鹤庭寝室外的长廊里空无一人。
白鹤庭吐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邱沉之所以把他找来，是因为白将军的发情期又到了。
白鹤庭在大汗淋漓中倏地睁开眼。
更出乎意料的是，邱沉直接将他带到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可能是十几秒，那股浊气才再次涌入肺腔。
什么情况下会禁止侍从出现在这里，骆从野心知肚明。
白鹤庭闭眼歇了歇，待梦中残留的不适感稍微缓解，才开口道：“每次都要我去请你？”
房间里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邱沉丢下这两句话，不等骆从野反应，再次加快了脚步。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调到周承北的手下？”帷幔后的人躺回了床里。
邱沉只好请来了周医生。
和四年前相比，白鹤庭的府邸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就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黑暗中迸出细碎火星，火钢与火石摩擦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不知为何，今日怕黑的他却没有点灯。
但他每天会给白鹤庭留一碗饭。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迟缓，邱沉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如果骆从野此时抬头看，就会发现邱沉的脸色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周承北面露无奈，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向二人提出了一个贵族们私下偶尔会用的方法。这个法子无需承担被标记的风险，也无需承受长期使用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虽然比起alpha的信息素的效果差了许多，但胜在安全便捷。
请……
一只手就在这永无止尽的坠落中遮住了他的眼。
他将胃中为数不多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最后连酸水都呕不出来。
“也别做不能做的事。”
骆从野摇了摇头。
听完邱沉的报告，白鹤庭急于觐见白逸，情急之下连用了三支抑制剂，可发情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年幼的白鹤庭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更好，他曾学着其他孩子喊过一次“母亲”，结果他竟大发雷霆，一连四天都没允许白鹤庭进家门。
定是他又发脾气泼了汤水。
眼前是振翅鼓翼的白鹤雕花，房间里溢满了浓郁的龙舌兰酒信息素。他将视线从床榻的实木顶盖上移开，撩开一点床帷，看到了不知在门口罚站了多久的alpha。
视野恢复光明的那一刹那，白鹤庭瞬间瞪大了眼。
白鹤庭听完，倚在床上思考了很久，让周承北先退下，又吩咐邱沉去领人。
骆从野回想起被白鹤庭从山洞外“请”回去的那一晚。
邱沉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医生的意思是，找一个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