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他回身上马,这一次不再停顿,直接奔回黑河堡子,下马进屋,楼上柯绿华的屋子里到处都有她的气息,他受不了那空荡荡的房间,找了一处客房,胡乱歇息到天明。
一大早起来梳洗之后,李昶叫过高得禄道:“得禄,去把钦儿带过来。”
高得禄昨晚也没睡好,这时候看了李昶铁青的脸色,小声问道:“三郎,你跟柯妹子咋样了?”
李昶原本背门而立,听了高得禄的话,慢慢回过头,扫了高得禄一眼,冷冷地道:“把钦儿带过来——得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人脸色?”
看人脸色?高得禄心里叹口气,他自然会看人脸色,就是因为看出来三郎心情极差,才问这么一句的啊?他跟李昶交往越久,越是发现,这位三王子虽然面狠心狠,但对自己却颇为照顾。他心中念着跟李昶一起在矿坑中的煎熬日子,感激李昶在危急中还把自己救出矿坑,甚至在逃出来后,还送他进王府照顾柯家妹子,让他在乱世之中有个栖身之所。高得禄没有亲人,身子又残了,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室家之想,但在黑河堡子这段日子,整天跟柯绿华和李钦在一起,柯绿华和李钦对他就如亲人一般。尤其是李钦,因为亲生父亲不在身边,高得禄整天陪着他,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山里湖里地打猎捉鱼,跑马放鹰,高得禄性子又好,照顾李钦尽心尽力,使得李钦对高得禄极为依赖,片刻也离不得。
高得禄心中想着这些,脚下却没敢耽误时间,快步出门而去,不一会儿拉着睡眼朦胧的李钦进来。
那李钦将近两年没看见父亲,黑河堡子又没有下人时时提点他记得父亲,差不多连爹爹长什么样都忘光了。
这两年对这个将近十岁的孩童来说,真是快乐无忧,每日里除了跟高得禄赛马钓鱼,就是踢天弄井地淘气,呼朋唤友,聚起众顽童在黑河堡子山野里撒欢地戏耍。柯绿华对他的功课也不像王府的师傅一样严苛,多数时候,就让他自由自在地玩,这李钦真是爱极了在这里的日子。
此时被大伴高得禄生拉活拽地拉下床,迷糊中乍一见全身青袍的父亲,高大威武,眉宇间英气勃勃,李钦不自禁地有点害怕,向后退到高得禄腿边,紧紧靠着高得禄,轻声嗫嚅道:“爹——,你——你来了?”
李昶看着儿子,将近两年没见,这孩子长高了许多,挺直的身子很是健壮,长大了会跟自己一样是个大个子。那原本雪白娇嫩的肌肤被乡下的大风吹得微黑,但容貌依然过于俊美,不太像自己,倒像他过世的娘亲兰卿多些。
李昶坐在椅子上,对李钦招手道:“过来坐下,跟爹爹说说话。这两年你在乡下都学了些什么?”
李钦听了,心吓得突突跳。这两年他极少碰那些烦人的笔墨,把原来王府里师傅教的那些学问,什么经史子集统统忘在脑后,再说【帝王要览】,【治世全书】这些书,柯姑姑家里也没有。他心里害怕父亲察看自己的学问,在高得禄身上靠得更紧些,恨不得猫在高得禄身后,可是又不敢猫着,因为他依稀记得爹爹最恨胆小鬼!
高得禄把手放在李钦肩膀上,低声道:“钦少爷别害怕,跟你爹说说,你都学了些啥?”
李钦瞅了一眼父亲,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你快十岁了吧?怎么还是这般胆小?”李昶皱眉,看着缩在高得禄衣襟处的儿子,脸色沉了下来,十分不悦。
“钦少爷不胆小,他春天还杀了一头狼呢。对不对,钦少爷?”高得禄拍着李钦的肩膀,知道这孩子是怕父亲才唯唯诺诺,也难怪孩子怕他亲生的爹,连自己这七尺高的大人都怕苍龙呢,估计这天下就有一个人不怕李昶的,那就是柯妹子。
“哦?杀了一头狼?”李昶冷冷的脸色微微柔和了一些,站起身走到李钦身边,看着儿子道:“给爹说说,你真杀狼了?”
李钦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看见父亲脸色变佳,遂笑着道:“对啊,爹,我真地杀了狼!那时候雪还没有全化,我跟狗蛋和小宝他们一起出去凿冰掏鱼。然后看见雪地里有印,小宝说那是狼爪子的印,狗蛋就说大雪天狼没有吃的,可能冻死了,我们去把它捡回来,把狼皮扒下来做双靴子穿。于是我们三个就顺着脚印追过去,哪里想到那狼根本没冻死,大尾巴在雪上扫来扫去,扬起老大的雪珠,还瞪着两只黄眼盯着我们三个,它嗖地一下就扑了过来。我们赶紧跑,可狗蛋跑得慢,被狼咬住了脚脖子,我吓坏了,是我让狗蛋出来陪我掏鱼的,要是他被狼吃了,我就太对不住狗蛋了。我猛地掏出刀子,回过身去用爹教的使刀法子,一下把刀捅进狼眼睛里,它疼得放开了狗蛋,撒腿就跑。那时候正好大伴高得禄出来找我,他追上去,把那狼背了回来,夸我杀了一头狼,说我很了不起哪。”
李昶心头大悦,伸手把李钦抱起来赞道:“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十岁杀了狼,还是从正面把刀子捅进狼眼睛,真是勇气可嘉!”
李钦被父亲举在空中,高兴得哇哇乱叫,好一会儿李昶才把儿子放下,对李钦道:“大伴?你叫高得禄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