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皇兄已经坐上大位,燕王亦除,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依此推断,回宫一事,著实凶多吉少。
走完了小径,在墙边缓步而行,当时他为了躲避燕王的兵马,脱下血衣,藏身於崖下的岩壁间,下有万丈深渊,上有追兵不断,亦是想过自己生死未来。
若是死了,不必费心,若是活著,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皇位只有一人能坐,就算自己甘愿屈居於下臣,却也难保不会有人存心煽动,借机扣上谋反之罪,真是如此,倒不如离宫远去,图个逍遥自在。
但若他真是一介平民,却又有一人挂心,再也不能拥有那曾在自己怀里长大的少年。
穿过小门,走进永巷内,他一身普通卫士的衣著并没有引起注意,抬头远望,他曾住过的隐密院落,慢慢有了光亮。
望著那分光亮,心里却是犹疑,皇兄让他回宫,是真有兄弟之情,还是想要斩草除根?
为了见到岳子安,他决心再赌一次,走出了永巷,四处点燃的宫灯显得耀眼,来到这院门前,依著暗号,敲起了门板。
门开了,映在眼前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身形。
「朕终於能有兄弟相聚之日。」
皇帝握住他的手,欣慰说道。
「让皇兄费心了。」
慕容灼低头说道,再者怎麽不轻信於人的性子,也不得不在这双手交叠的温暖中,付出信任。
皇帝拉著他的手,到苑内的亭里坐下,说道:「是皇弟辛苦了,若无这移花接木之计,怎能顺利诛杀燕王一府,铲除他在朝廷里多年的爪牙呢?」
慕容灼微笑,却是不发一语。
「皇弟是如何脱险归来的?」
「燕王人马放火烧山,逼得我无处可藏,只好躲在崖壁孤树之间,等他们走过,再扮做寻常猎户,趁机回到边城。」
「真是好胆识、好妙计!」
皇帝赞赏说道,想为他斟上杯酒,慕容灼却拿开了杯子,说道:「皇兄贵为九五之尊,怎能让圣上为我倒酒?」
皇帝一怔,接著苦笑说道:「可我也是你的兄长,就我们两兄弟轻松喝杯酒也不成吗?」
「皇兄,你心里该是明白的……」
慕容灼拿过酒壶说道,分别为俩人倒上一杯酒。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帝有双星,国之不详……你我当真只能留下一人吗?」
慕容灼没有应话,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这半年多来理政,倒有力不从心之感……」
慕容灼看他一眼,像是不能相信,然後又低头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
「我处事没有你的杀伐决断,朝里虽是换了部份新血,但对地方贪官却是一筹莫展。」
慕容灼依旧沉默,举杯饮酒,杜康佳酿,一一地暖过他的心肠。
皇帝为他夹了口小菜入盘,说道:「吃些垫胃,可不要醉了。」
慕容灼依言吃了,羊头rou薄如纸,却是咬劲极佳,椒盐辛香,和著酒劲,一同热了腑脏。
「这才明白,为君之道,不能只有仁厚而已……」
慕容灼放下酒杯,看著皇帝,似乎是等著他後话。
皇帝一笑,说道:「还是要你帮我的,皇弟微服代我至各地探访民情如何?」
「可是要我当那钦差大臣?」
「不是,暗卫影军都归你所管,百官一切所为,皆由你暗中监督,若有贪官污吏,亦由你处罚发落。」
「是吗?」
「正是,这分皇权该是你的,我们俩兄弟一同治国可好?」
「但朝臣世人又怎能接受?必定认为我俩是祸星入世,毁国灭族的。」
皇帝再次伸手握住了慕容灼的手,说道:「可我们兄弟不是犹如一人吗?谁又分得出我们?只要在不同时地现身,就不会有人起疑的。」
「这……」
「在这宫中,你跟朕是一样的九五之尊。」
「皇兄……」
「你我同胎所生,本来就不分彼此的。」
慕容灼不再言说,心头却因这番言词而热了起来,反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满意一笑,说道:「夜也深了,你可要在此歇息?」
「我还有一人想见。」
「岳子安?」
「是。」
皇帝又笑道:「你先进了内室,换身衣装再去,他该与兰卿在偏殿麒麟阁理事,这个时候,兰卿或许也已经走了,我在这里歇息,待你回来,再离开此处去上朝。」
「多谢皇兄。」
慕容灼起身行礼,便入了内室换装後,再出门往麒麟阁的方向去了。
烛心发出了细微声响,烛火似乎也随之黯淡一些,岳子安放下笔来,剪下一段烛花,室内又再度明亮些许。
看著明亮烛火,心底却不知不觉地浮起个身影,他放下小剪,转头望著窗外,这才发现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