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完了,脱下淋了雨的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时,逢羽缩在被子里玩手机,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
神思正因困意犯得迷糊的时候,听到他说,“等回去了,我要你去告诉老师、徐一青,还有伯母,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
如今逢羽也不想再向家人瞒下去了,或许让他们不高兴,这个步骤一定是必经的,于是点了头,又感觉到他说话时,放在她头顶的下巴张合:“改天我也带你回去,见见我爸妈。”
耳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了警报般得长鸣,她猛地睁开眼,回头惊讶地看着他,郁乘莱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她只好把那当作梦话,僵硬地躺回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了。
郁乘莱的父母,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好好修养了大半天,逢羽病好得差不多了,郁乘莱还没醒,逢羽拿起他看过的那本书,无意翻到一页插图,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有着两张不同的脸,两副五官诡异地挤在一起,一个畸形的怪胎。
被那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逢羽打了个哆嗦,把书远远扔开。
室外气温接近零下,瑜伽室里暖烘烘的,逢羽上课的时候,总会放着轻音乐,点上好闻的香薰,她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要柔软,学员调侃她蛇一样没骨头,徐一青笑道,哪里是条美女蛇,明明一只软糯花哨的毛毛虫。
逢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拍拍手,让大家休息一下。
和往常一样热了杯低脂牛nai,翻看着手机,想给郁乘莱发条消息问问他在干什么,手机提示电量过低,她放下牛nai杯,扭着身子从后面的包里翻出充电器,针织衫脖子下的扣子挣开,露出几枚暗红色的痕迹,徐一青扎着头发走房间走出来,逢羽手心慌张地遮盖住,但也已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徐一青笑得意味深长,“哎呦,我们小逢羽真的是长大了!”
逢羽尴尬地把扣子系好,“小姑……”
“放心吧,我不告诉你妈。”态度是表明与她站立同一战线的,又话锋一转地威胁道:“那么作为报酬,你要不要请我去楼下甜品店吃块提拉米苏?”
软糯的糕点被勺子切掉一块,逢羽放进嘴里慢慢地尝,对面徐一青眯着眼,用小叉子指着她逼问:“快说,男朋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高不高帅不帅?”
手中小勺把五彩缤纷的西米露搅拌成混杂的一团,逢羽说:“小姑,你新耳环真好看。”
徐一青撩了下头发,喜滋滋地说:“哦,是吗?”她又拿开手,定定地盯住她,“别岔开话题好不好,你到底说不说?”
一番话几经犹豫,逢羽最终还是泄了气,笑了一下,说,以后再告诉你吧。
从甜品店出来,绿灯亮起,徐一青挎着逢羽的胳膊走过斑马线,想起前两天在万栖山见到郁乘莱,问他们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
看着徐一青的侧脸,不懂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怀着这样的心思,一种奇怪的负罪感把她折腾得心乱如麻,徐一青什么都没察觉的反应,是不是对她的信任,而自己辜负了信任,这让她恼火。
劝慰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仍不去看徐一青的眼睛,“做贼心虚”,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很符合她,逢羽不想承认。
她只顾低头往前走,当徐一青尖叫着推开她的时候,逢羽接着听到了几乎能刺透耳膜的刹车声,抬起头的时候,见徐一青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徐一青膝盖流了很多血,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半小时后半躺在病床上输ye消炎水,依然有说有笑。
庄嬏也赶过来照顾,逢羽就出去了会儿,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想找个地方透透气,郁乘莱发消息过来,问她在哪儿?逢羽敲出两个字发过去,紧接着他打了电话来,逢羽解释是徐一青磕到了腿,自己只是陪她过来的。
问他要不要过来看看,郁乘莱说好。
没一会儿人就赶来了,逢羽到楼下接他,上楼的时候,捏住他的衣角,提醒:“我妈也在。”
郁乘莱说:“告诉他们了吗?”
逢羽摇头。
“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喜欢她的失信,郁乘莱走下来,与她站在同一个阶梯上,两手加在她身后的扶手上,低头用耐心的声音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去告诉她们。”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你不想让她们知道,到任何时候都会找到理由搪塞。”
逢羽态度僵持,他站直了身子,两手放在衣服口袋里,看了看别处,又看着她,不再说什么了,绕过她身前上了楼。
太阳消失之前,逢羽按开郁乘莱公寓的密码锁,他在书房工作,连她来了都没发现,认真安静的侧脸映照在灯下。
郁乘莱一如既往地对法医学有着强烈的兴趣,逢羽对此却避之不及,即便自己父亲就是法医专业的资深教授,她从小到大也不肯这个地域稍有接触,只觉得血腥、可怖,这方面,她和妈妈庄嬏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