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念柔每天更忙,也更努力。导演每天都会骂她,舞蹈老师日日纠正她的动作,严苛地要求她做到最好。一方面她觉得充实且充满期望,总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蜕变,老师们的严厉和身心的疲累都是这场蜕变的必经之路。另一方面又在低落,自己真的很差劲,她总是听见了周围窃窃的嘲笑声。性格里天然的怯懦令她畏惧这些声音,有时候便会躲起来偷偷哭一场。方信还是会来看剧,总是优先欣赏古典舞剧目,撑着额角,极为慵懒地隐在角落。毫不吝啬地夸奖,或者斥骂。他并不刻意找她,她却总是能看到他,剧院里的人看到他还是很容易的。有一次,念柔路过最大的一个厅堂后台。导演、编舞、演员等众人排得整整齐齐。方信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仰靠着按眉心,良久后才睁眼。那一眼凌厉又无情,狠狠刮在众人身上,他用最平静的音调说着最残忍的话:“排不好就不要丢人现眼,不会跳得统统给我踢下台,轻灵的舞台上不要没用的花瓶。”主演的四个女孩儿缩在导演身后,无声地战栗。导演擦了擦汗,干巴巴地应声:“是,方总。”这是近期最大的一个剧。被单独拎出来训话,很快就传遍了轻灵。所有工作人员都绷紧了神经,《方醉》的导演单独找到她,语重心长:“念柔啊,你…”他叹气,“你要再努力一点,我这边再安排一个厉害的老师教你,你的排练时间再延长三个小时。”“可以吗?”安念柔默默点头,接受了安排。她知道,如果因为她失误而搞砸舞台,整个剧目组都会被殃及。方信对舞台严苛的态度和平日对她的亲近温和完全不同,也或许这才是他的常态。如果自己跳不好,方信也会这样骂她,然后让她滚蛋吗?她不确定。新老师更加严厉,下手毫不留情。她跳得脚底磨出几个泡都没换来她一句怜悯。她摔倒在地上。陈怡文狠狠皱眉:“你这种状态怎么面对买票进来观众?你就准备以这样歪歪扭扭柔弱无力的样子去撑起角色吗?”她狠声,“我应该建议导演把你换掉。”安念柔猛地抬眼,下意识阻止她:“不要。”陈怡文却不再管她,抬脚走了出去,寻找导演。她搞砸了。方信给的机会,她没有抓住。她颓丧、崩溃地蜷缩起来,默默地哭泣。闻讯而来的其他演员围在排练室门口,既解气又怜悯。安念柔占着主要角色的位置,却跳得稀巴烂,拖延进度,早点自觉地让位不就没现在这么多事儿了?但同是舞蹈演员,让人这样训斥失望,该会怀疑自己的,接下来路或许会开始不坚定。晚上她结束的很晚很晚,浑身低落地仿佛凝聚了浓稠的Yin影,挥散不去。她走得很慢,脚步很重,一瘸一拐。方信远远地看着她。
他的柔柔受伤了,虽然是个赝品,奈何太过相似。连失落时垂头自怜的样子都柔弱的一模一样。“方信,我不能接受你。”温柔的神情也有些痛苦,“你还小,而且我是你的老师,别人会认为是我诱拐了你。”“方信,恭喜你,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另一半。”温柔眉宇间的虚弱令他心碎。他的心久违地被绞紧,放在身侧的手簌簌地颤抖。他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又红又黑,布满血丝。安念柔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离得这么近了,她还没有发现他,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她撞到了他身上,“啊”了一声,扶住额角,抬眼看到是他,下意识像把自己先藏一藏,她现在太糟糕了,万一他问起她的表现她该怎么回答。她目光躲闪,难掩畏惧:“方…方总…”哪还有先前志气慢慢的样子。方信调整好了情绪,垂下眼打量她:“受挫了?”念柔自觉无言面对他,愧疚地闷声道:“是我太笨了…”说完这句,她终于又遮掩不住地脆弱地哭了出来。“方信,我觉得我不行,我好久没上台了,刚刚编舞老师还骂我呢?我好笨,没有天赋。还是放弃好了,这种事自己喜欢就好,不要拖累别人了。”温柔唉声叹气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强道:“我还是去当我的律师吧,我的教授刚刚给我的项目作业上打了a+!”相比而言,安念柔就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了,她的低迷比温柔浓重多了。不同于其他演员,方信从来没有要求安念柔要跳得多好,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给自己压力。方信想起《方醉》导演电话里的哀求:“方总,安念柔基础过于差了,编舞老师和其他演员都有很不满的情绪。”他委婉地小心探问,能不能把她换掉。方信没有回答,他想先问问当事人还要不要跳:“能抗过去吗?或者还要继续吗?”这是多么艰难地抉择,安念柔混乱地痛哭。雨打花苞,楚楚可怜。她难以自抑。方信无奈地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车上。司机沉默地下车,离得远些。方信的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拂过她的娇靥,柔声安慰:“怎么就哭了?是导演和老师太严厉了吗?”念柔摇头打嗝:“不是,是我…是我自己跳不好。”她终于有了清晰的自我认知,“我好像不适合当舞蹈演员。”方信的手上沾了她的泪水,微凉的ye体也正在浸shi他的心,他放低声音耐心地询问:“那你想重新当回练习生?”念柔摇头:“…我不知道…”真可怜。方信心底叹气:“那就先待着,我再帮你看看有没有其他机会。”选项他这里多得是。他再次将她送回,让她不要多想:“凡事尽力就好,公司对你没那么苛刻。”安念柔水光光的眼被涤洗了一